苏有德用木瓢,灌下一大瓢水,.
瞧着他喝水之后又出去忙碌的身影,半夏有些发怔。
自家大伯,似乎慢慢地变了,细细想来,这样的转变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似乎从苏有风成了秀才之后,他……便没有那么爱什么都往自己兜里装的感觉,虽然依旧还是喜欢爱出风头,依旧喜欢贪图些小东西,但却多了一种,自觉。
没错,就是这样的,难不成的是因为有了个秀才儿子,有面子的同时,也觉得自己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地生活了?总要更加顾忌脸面一些?
不管如何,这样的转变,半夏是乐见其成的,只希望以后不要反弹才好。
半夏跟着又出来。
苏有德吆喝起来,“不要慌不要忙,挑了黄豆来,拎着铜板回,喝喝小酒插插秧……”
半夏又是扑哧一乐。
天傍黑,有妇人找过来吆喝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听得见水牛“哞——”地叫声,渐渐地天要黑了。
这头赶紧送了油灯出去,昏黄的光线撒在那一堆黄豆上,影影绰绰的影子。
终于,再一次,苏有德失手了,有一个汉子的七十多斤黄豆,被苏有德估计错了,秤放了下来,爆发出一声喊声。
“不到七十五斤啊!刚才说是七十八斤的!”
“这下好了,七十多斤黄豆,能得一两银子!!”
周遭的议论有羡慕嫉妒的,也有想着自己也要来碰碰好运气的。
那被估计错了的人,兴致勃勃地领了银子,笑得眼睛都瞧不见,在一片叫好声之中,兴致勃勃地揣着钱,归家。
半夏在一旁瞧着苏有德的神色,几乎可以肯定,这怕是他故意的,谁让这个人的黄豆少呢,而且差别很小,几乎都是按两来算,才是差了三斤多一点点,既不会损坏他估堆的名声,也做到了让人得利,怕是很快,这股风就能刮到各个村。
“天黑了天黑了,不估了!”苏有德略有些气急败坏。
还要演下去。
半夏笑出声来。
苏有德瞪了她一眼,“瞧瞧,你这娃娃没心没肺的,这样下去咱就亏死了!还笑得出来,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这是连自己也要在戏里了,大伯该不会是弄假成真自个儿出不来了吧。
剩下还有挑着黄豆的两三人,“苏大,这不厚道啊!天就黑一些嘛,哪里就能看不清楚,这挑来的东西,可没有挑回去的道理!”
似乎生怕这边不收一般。
苏有德只好“丧气”地继续,最后倒是没有再起什么波澜。
收来的黄豆,全部堆进作坊里。
半夏一边让苏有礼跟苏有德几个去吃饭,她这才找到薄荷,让她尽快把黄豆给分出去挑选,要是可以,也让人干脆过作坊这边来,一天大不了多发几文,非常时期,出不得太多岔子。
一夜就这般平静地过去了。
次日,听闻有人黄豆能够卖那般高的价格,家里还有黄豆的,纷纷跃跃欲试。
传言总是可怕的,已经有人上门来打听,“老三,听说你们这小半袋子黄豆,能换二两银子?!”
见来人那星星眼,苏有礼倒是哭笑不得,只好好地解释,“这是没有办法的时候,平日里都是五六文一斤,现在外头的黄豆不是贵了一些吗?总不能让大家伙吃亏,这腐竹的单子也已经签了出去,是以就算是亏本,也要把东西做出来,大家伙都能赚钱,大不了我们白忙一场。”
老三这话说得有些模糊,但别人也信了。
如此一来,苏有德依旧还是在家里收这些黄豆,倒是也不怕收不到,苏有礼跟苏有章,却是不仅仅局限于这个镇子,而是往周边去收黄豆了。
张留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伍良平也带着乌梅回去,家里的生意也是放不开的,只说了回去帮着打探,到底也忙,抑或是很多地方的黄豆也卖得差不多了,最后也无能为力。
又隔两日,附近几个村子的黄豆收得差不多了,全都存进库房之中。
苏有德依旧还是兴致勃勃,似乎重新找到了新事情做一般,半夏跟苏有礼商议过后,就把阵地转到了镇上,在螺蛳粉的铺子前,苏有德坐镇,依旧还是如此套路,只不过多加了一点,要是估堆在并没有超过三斤的,就只按照原来的斤两收,但因为需要运到镇上,一百斤,多给五文作为运费。
倒是没有人多说什么。
五日一集,苏有德转战在几个镇上,忙得不亦乐乎。
他太喜欢周围的人发出那样的惊叹声了。脸上的油光越发鲜亮。
如此,十日来,虽然依旧是热热闹闹,收来的黄豆,已经竭尽全力,也只有五千多斤,不过就是四分之一。
现在能够保证的,只是不停工而已。
还是要看张留那头。
庞老板跟唐老板,怎么会打无准备的仗,附近这些黄豆都是有数的,他们已经拿到了大头,其余的也没有多少。
饶是如此费尽心思地买,依旧只能占到一小部分。
半夏瞧着这又要停产的作坊,很是忧虑。
周遭的地方都跑遍了,也只能得到如此结果。
好在作坊里的人都是熟悉的,也并没有多想,只是干活,听说黄豆不够,还托亲戚朋友把黄豆卖过来,虽然也凑不上什么,好在也是一份情义。
眼见作坊,就要冷清下来,半夏悠悠叹息一声。
跟苏有礼几个再一次商议。
苏有礼首先开口,“那么多单子,其余的也就算了,庞老板那八千斤,照此下去我们怕是不能够给了,而今筹到的不过是五千多斤豆子,还有一些没有挑选完,即便真的全部加工出来,差一点有两千斤腐竹,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剩下的才是难题。”
大家脸色晦暗莫名。
李氏是知道实情的,却浑然不着急的样子。
半夏瞧着似乎有些不对,“娘,你不着急吗?”
李氏笑着摇摇头,“做买卖哪里能不提心吊胆呢,反正你们记住,再如何,也不可能比一开始更差了,一开始咱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再来就是。”
李氏能够这么想,半夏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吐了一口气,半夏开口道,“照目前看来,咱们很是被动,如今也只能试试几个法子,张叔那头还没有传信回来,估摸着能够买到一些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耽搁了这么多日,另外唐老板跟庞老板这头,显见的是要结成一体坑咱们了,要实在没有法子……就是那个高价的豆子买下来,顶多不赚钱,也不至于……”
话音未落,外头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半夏,半夏!”
是去卖螺蛳粉的一个妇人,身上还穿着围裙,看着一脸的急慌慌的神色。
不会那边也出事了吧?半夏有些心惊。
“婶子,有啥事?那头还好?”
妇人笑笑,“好,好着呢!你叔在外头看着,是张家兄弟从城里传了信了,生怕你们担心,有人骑马经过铺子,就特意进来说一声。”
半夏几个赶紧站起来,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此,“婶,叔说了啥?!”
妇人气喘吁吁,这边缺黄豆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说是买到了!我这生怕你们着忙,就赶紧回来说一声,话带到了,我还要回头卖米粉呢!”
买到了?
李氏赶紧过去抓着她的手,“哪里就差这么一点工夫,快喝口水,倒是怎么说的。”
那妇人摆摆手,还是接过了水,也是渴得厉害了,咕噜噜地喝了一气,“也就是个口信,说这两日就能回来,价格也不高,只是银钱不太够,有好几个地方是交了定金,再也不用受什么龟孙子的气了!”
这话的确像是张留能够说出来的样子。
李氏嘿嘿乐了,“瞧见了吧?不用忙,这黄豆有,等腐竹一交,那个什么庞老板那么多豆子,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卖呢!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半夏自然也是跟着开心。
只是苏有礼依旧有些怕,“到底黄豆还没有回到这,我这心就是放不下来。”
苏有章几个得知张留那头有了眉目,更是喜不自禁,连庞老板以后的凄惨都设想到了。
如此,便只有等。
等了两日,也没有见张留归来。
又两日,张留这才骑着马,一身尘土、胡子拉碴地闯进了村子,对着众人期盼的眼神,一脸的惭愧,“三哥,这次是我不是!”
没有带着豆子,只有他一个人。
苏有礼先见他如此,还以为黄豆被抢了,连声问他有没有受伤,张留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一直地在自责。
好半天,才弄明白过来。
原来,黄豆的确是买到了的,甚至还因为价格不贵,张留拿着的银子,还多定了一些,却也只能是定金,想着回头取了银子,运回来就是。
结果,等他想先运一批黄豆回来,而后再拿银子拉剩下的时候,傻眼了,这要是请马车,一辆马车只能运十多包黄豆,走这样远的路别人都不肯,张留又是生面孔,大老远的买黄豆这样的事情,听着太诡异了,好容易磨下来,答应倒是答应了,却都开了高价,却开了十几两银子的价格!
这黄豆便宜,也没有用啊!
人生地不熟,张留已经无计可施了。
半夏的头嗡嗡地响,如此一来,这边压着货,那头的钱也压着,就算是去买庞老板的高价黄豆,也是拿不出钱来买了。
这是走到死路上了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