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大惊,.
薄荷虽然是有些冲动,但却不是主动惹事的性子,如今见她身上只是有些狼狈,仔细瞧了瞧没见如何,这才叹息一声。
苏有礼已经在问木十九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活了一把年纪,可真让人长见识!”木十九斜着眼说了两句,而后才平静一些:“扯都扯不回来,也不知犯了什么倔,你们可要看好了,免得下次再犯!”
嘴硬心软,是木十九一贯的作风,要当真的是事不关己,他岂会专程把人送回来。
说完,他就有些匆忙要走,见半夏还在打量薄荷,又加一句:“一时半会死不了,只是看着跟头牛死的,浪费我不少力气。”
半夏见薄荷什么都不说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
林飒此处的铺子也没有什么东西,何况他们本来就要走了,半夏就帮薄荷整理好头发跟衣衫,这个过程,薄荷还是一动不动。
半夏又扭头朝木十九说道:“大夫不是说要出远门,怎么……”
要不然为何会让徒弟守着药寮?
木十九嘴里咧开笑,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这你就不懂了,我好容易有个好徒弟,怎么也应当让他历练历练,他人太傻,我要一下就走了,怕他吃亏,对了,你那些东西可是还有?”
这样倒是也说得通,半夏并没有工夫深究这些。
点头应承之后才惊觉:“你既没走,那些东西按理来说可以吃许久才是……”
木十九脸上突然有一些奇怪的神色。
那神色一闪而过,就要发火。
这是要掩盖些什么吧。
半夏在他发怒之前笑了起来:“自然是有的,缺了谁的都不能缺了您的……”
木十九一口气堵着刚要出口,听半夏如此,一时收回去也有些尴尬,见半夏促狭的眼神,胡子又是一瞪。
周遭的人随即都笑起来。
事情已经办妥,就没有久留的必要,还需赶路回去。
车轱辘从地上吱呀吱呀碾过,转了几道弯。
半夏见薄荷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就道:“他既然说要走了,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他为难?”
薄荷猛然抬起眼睛,直视半夏,见她灼灼望着自己,一瞬间有些羞愧,咬牙说道:“你如何知道?”
倒像是个别扭任性的孩子,这一点都不难猜测,薄荷从小就长在村子里,因为一直收螺蛳,村子里简直像是个孩子王一般,同龄人她未必能够玩到一块。
而当初救下的那个“傻子”,薄荷跟他混得那样熟,且不管是什么情分,总算是入了心的。
况且在整个县城,薄荷认识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如果碰到的是玉竹,有了冲突或许会生气,决计是不会打将起来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形,并不难猜。
半夏就没有回答。
薄荷倒是自己忍不住,蹙着眉:“他虽然变了样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为何他要骗我,我叫他也不应,还说不认得我……”
半夏扶额,如此这丫头就跟人家打了起来?她有些失笑,坐过去一些:“薄荷,你好生想想,你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水里啊。”
对这一根筋的,半夏还真的有些无措,只好自己挑明:“你瞧他当时那个样子,为何会变成那样,那可是刀伤!在村子里种田种地的人,能够有那样的伤?”
薄荷这才反应过来,“对哦。”
半夏又道:“既他跟你道别,那么你就当他走了就是,他既然乔装,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一定要认出来,万一他接触的人生疑又如何?最后岂不是拖累了他。”
“我……又不会说出去。”虽然如此,薄荷梗着的脖子终于软了下来,声音也弱了些。
半夏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
“他也没有骗你不是,他出现在县里,又不是在东望村,何况他也是让着你,要是你去找个陌生人打一架,还是个男子,你能占便宜?自己毫发无伤地就能够回来?”半夏最后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薄荷突然有些着急,神色仓皇:“那我岂不是给傻子惹事了!他怎么办?!我回头告诉他去!我误会他了。”
半夏见薄荷要跳车,慢悠悠地道:“去吧去吧,等你去了也好让人更加怀疑他更加扯不清,到时候他要是死了还要感激你,反正他的命是你救的,死了也是死了。”
薄荷这才住了脚。
半夏突然发现,木十九虽然有时候刻薄,但说的话还都挺有用。
“半夏,你这般聪明,他是不是会没事?”薄荷似乎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半夏抽抽嘴角,自己还会算命不成,但看着薄荷那小眼神,咳咳两声,尽量一本正经说道:“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回那样都没有死成,怎么那么容易有事。”
薄荷这才舒了一口气。
一路马车,回到东望村。
院子里依旧如故。
暮色四合,作坊那一处却亮光点点。
进得院子,邱大明几个果然在。
一见苏有礼下来,就咧着嘴笑:“下晌镇上就有好几家粮铺的黄豆,只卖四五文的,那价格虽然高,却也没有人买,现在倒是没有什么,我们就把黄豆送过来,以免夜长梦多。”
都是之前过秤好了的,苏有礼也没有二话。
“入库吧。”
作坊里就有些人出来帮忙,一并扛着麻袋码进仓中。
李氏听见动静这才从灶房出来,脸色倒是没有多焦急,要真的都是一遇到事情就担惊受怕,哪里熬得住,何况她也不能让自己太没用,苏有礼既然已经出门,她总要撑住,不管如何,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才是。
是以不管如何,她表现还是很镇定。
“怎么现在才回来,快过来吃饭,薄荷,你母亲找了你好几次,你先过去跟她说一声,过来吃饭,都留好的了。”
薄荷就拐回去跟孙氏说话。
门一开,那头院子就听见苏钱氏的声音,“你是去当先生,你还以为你是当神仙啊!”
“此言差矣……”是苏有文一本正经地辩解声。
这还是半夏头一回听见苏钱氏骂苏有文。
她疼得眼珠子一般的老五,寄予了厚望,即便是娶妻了,也都只有姚氏不好,没有苏有文的半点不是,这才多久,就骂了起来?
事情不一般啊。
半夏心头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薄荷回转,这头有人看着,苏有礼跟张留自然回去用饭。
“我还是头一次见奶骂五叔,要不是肚子实在饿,我还真想在那头听听。”薄荷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姐妹二人把眼神投向李氏。
李氏撇撇嘴,笑了笑:“先前你奶一直骂你五婶,你五婶哭成泪人似的,你爷现在不是也都看着嘛,那学堂如今挺好,他也就还操心一些,想着要盖瓦房,以后也让你五叔五婶搬出去,好过顺当日子,你奶那人就是操心的命,什么都要抓在手里。”
半夏听出点味来,这苏钱氏是真的放不开手。
她说不定就喜欢什么都自己做主,要不然如今这样,分家之后大家都孝顺,老两口能够过自在日子也挺好。
但那样的日子,苏钱氏过不惯。
她不置可否。
“你爷见她整日闹腾,也没有多少法子,反正你五叔那头的东西,全部都是你奶拿着,你五叔又不是个会过日子的,总想着他有吃有喝,现在缺什么,自然是回家里要银子,今日说是要买那条案,一说到要把银子拿出来,你奶还不气得心肝肚肺疼?”李氏说着这些,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薄荷往嘴里塞菜,点头应和:“可不是,刚才我娘没有了主意,想过来跟三婶商议,要不然几家一起凑点银子给五叔算了,我就没让她过来,这可不是银子的问题,我奶那一说银子就打哆嗦的样子,这有一就有二,何况五叔自己赚来的银子,他想花谁也管不着,没过多久,我想奶估计不愿意管了。她跟牛虱似得。”
村子里都说,牛身上会长一种虱子,专门吸血,却是只吃不排,最后圆滚滚地从牛背滚下来被踩死。
听薄荷这比喻,倒是也合适。
李氏想的却是另外一层,低头想了想,说道:“早先也并没有如此花销这些,你爷还特意来打过招呼说要是你奶要帮五叔出钱让我们莫要插手……”
她说到这就顿住了,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半夏却没有这样的忌讳,“爷也算是一片苦心,他估摸着也是听奶骂人听烦了,这才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反正他经常在学堂那边打转,这些缺的东西以前怎么不缺,他跟五叔一说,五叔自然来问奶要,照奶那个性子,最后多半拧不过五叔,她又只看到脚趾头那样的好处,觉得帮五叔管着那些东西还要贴补进去,必定就有些不愿意,到时候主意打到五婶头上,如此一来,没准五婶跟五叔会有清净日子过。”
说完,半夏突然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苏老爷子跟苏钱氏是半路夫妻,两人都是拖家带口。
在半夏的记忆之中,他们就没都是这样老的样子。
但从他那处事上来看,总是记得当初苏钱氏的好处,要不是她如此厉害,怕是当年的日子就过不下去。
要不然只要他开口,即便苏钱氏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此用心良苦转弯来办这事,也是难得。
很多夫妇哪怕一生吵吵闹闹,也未必没有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