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
半夏就已经坐了起来,开始给丫丫穿衣裳。
丫丫还眯着一双眼,迷迷糊糊地道,“小姨——”
她整日地跟谷芽儿混在一处,晚上干脆也赖在一处,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凉,半夏跟丫丫这般一动,谷芽儿也醒过来了,嘟囔两声见没有人理会,这才睁开迷蒙的双眼。
“姐?”
半夏一边继续给丫丫穿衣裳,一边说道,“二伯那边要带薄荷跟丫丫出门呢,听闻是到简家村那头去瞧瞧,这虽然不是简家人,至少也是在那头遇上奶奶的,如今四叔在那头,万一不顺利也是不好。”
这是苏有义对外头的说辞,半夏也就先这般说。
谷芽儿显然还没有完全睡醒,哦了一声,倒头又躺下,眼睛半睁半闭中问,“那你怎么也起来了?”
正说着话,薄荷已经穿戴好,过来看丫丫。
“小姨,起来了。”
薄荷见丫丫还在叫谷芽儿,而谷芽儿跟个虫子似的窝着不动,便笑着道,“你小姨的背后,冬日都有糖粘着,她要舔干净了才起得来的。”
丫丫信以为真,弯着腰去瞧。
逗得薄荷哈哈大笑。
谷芽儿被丫丫的小手碰到,冷得哆嗦了一下,缩缩身子又进去了一些。
半夏瞧着她们三人,想着即将见到的乌梅,心里微酸。
丫丫总算是还有娘在。
心情就好了一些,故意说道,“丫丫,你这头发?”
“小姨梳。”
半夏跟薄荷就对视着笑。
谷芽儿到底不敌丫丫,勉强爬起来,给丫丫梳头发,一边抱怨,“你们两个在这做啥啊!”
薄荷就道:“做啥,谁让咱丫丫眼里只有小姨呢,常常过来跟我说,小姨梳的头,小姨穿的衣裳,小姨给的糖好吃,小姨说不能吃粽子的角,头上会长包,小姨说……”
“小姨说,让我吃糖不要告诉你。”
李氏进门的时候,就见几个孩子扭成一团地闹。
满脸的笑容,“穿好了就去吃点东西填肚子,这天气冷了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好。”
刚刚还眯着眼的谷芽儿就开始飞快地穿衣服,笑着朝李氏道,“娘,这就起来。”
李氏嗔怪地瞧了她一眼,见谷芽儿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道:“家里就缺你这一口吃的?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
虽如此,也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谷芽儿吃得香睡得好,倒是很少需要她操心。
一锅热气腾腾的米粉,加了新鲜的瘦肉猪肝,撒上葱,吃一碗就很暖和,虽然没有螺蛳粉那般开胃,却更适合早上吃,何况还有丫丫几个在。
苏有义跟苏有礼已经吃了半碗。
小碗里放着的,显然是李氏已经夹好了放在那晾着给半夏几个的。
吃完,身上已经暖融融的。
而外头,天色依旧还是青灰色。
待准备好,苏有义带着薄荷跟丫丫先出了门。
孙氏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出来,车已经没了踪影,她喃喃地道:“这大冷天的,他带着两个孩子,哪里就走这么快了……”说着说着,脸上更加悲伤。
李氏昨晚是听得苏有礼说的那些话的,既然乌梅还在,这是天大的好事,也不知道为何苏有义不让孙氏知道,但此时瞧着她这个模样,又隐隐有些明白。
就笑着说道,“二嫂,这马车上什么都有,何况身上还带着银子,出门去什么都缺不了,薄荷又是个不需要操心的……”
这还没劝完,孙氏就不停念叨,“薄荷到底没有出过远门,那头听说是不好惹的,她一个姑娘家总是那般岂不是让人瞧着不好,丫丫这才多大,外头的东西什么都是不好的,这样小的孩子,吹了风可是不得了,你别看他爹是个大人,平日里也是窝着在这,连饭都煮不熟,哪里会照顾孩子,让他不要去也不听。”
这一通念叨,半夏十分愕然,孙氏这,是不是该吃药了。
有完没完了?
李氏张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样下去你还活不活了?吃饭都能被噎死,出门走着也能摔死!当初我带着他跟老四一路过来,也没见如何,又不是那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出去喝口风就能病一月半月的。”苏钱氏觉少,睡不着就起身,听得孙氏如此说话,十分看不顺。
说完,朝李氏使一个眼色。
李氏就去忙自己的去,
不多时,张留一脸喜气洋洋地赶车前来,“准备出去!”
苏钱氏见苏有礼跟半夏都上了马车,随口问道:“去哪?”
他们自然不敢说找远雾,只说去外头瞧铺子,苏钱氏倒是也没有多问。
过了镇子,苏有义的马车停在那。
张留身后也跟着几辆马车,上头满满当当的都是木薯杆。
合在一处。
半夏就爬过去跟薄荷丫丫一辆车。
车继续前行,吱呀吱呀地响,丫丫又睡着了,躺着小小的一团。
半夏给她裹着被子,又塞了一个手炉。
“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就算是过去简家,关丫丫什么事啊!”
半夏就欲言又止。
薄荷倒是自己想通了,“我懂了,这以后要认的是赵家的话,丫丫要跟着我们,是不是别人不敢欺负他,总比跟着她那个爹强,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
“大姐还在。”半夏认真说道。
“半夏你莫哄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大姐在不在的,反正那群害人的也没有好下场,有时候我都想冲进去,推他们天天下河去算了,这两日我还梦见姐,说水好冷……”说着说着有些凄恻,抽了一下鼻子,说道,“万一冻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们,就要让丫丫爹守着,日日跟那群人混在一处。”
半夏心下默然,乌梅要当真的不在了,在每个人心里怕都是一个缺憾。
即便极力掩饰或者不说,也不代表不存在,就宛如掉了一颗的门牙,一张嘴,就会特别显眼。
好在,这缺憾还能够弥补。
马车晃晃悠悠,半夏理理丫丫的头发,“薄荷,大姐没死。”
一脸郑重地瞧着薄荷,见她眨眨眼睛,又道,“狄彦他们找到了她,具体的我也不晓得,只是现在状况很不好。”
薄荷死死抓着半夏的手臂,似乎要确信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等真的反应过来,半夏说的是真的一般。
她突然揭开了帘子,一股冷风灌进来,半夏赶紧抱稳丫丫叫了一声。
这声音刚发出来,薄荷纵身就往外面跳,滚到了地上。
唬得半夏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好在这马车不是急速跑动,在半夏叫起来的时候,外头赶车的苏有义也顿了一顿。
半夏抱好丫丫,揭开帘子望外瞧的时候,见薄荷头上脸上都是灰尘,咧着白花花的牙齿哈哈大笑。
“薄荷,你没事吧?”
“哈哈,没事,没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真想翻几个跟斗!”
大家都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苏有义甚至没有停下来,继续赶车马车往前,只嘴角翘了翘。
起得早的人那日定然会忘不了这个情景。
几辆马车排成行,在这路上行驶着。却有一个姑娘,哈哈大笑地跑在外头,跟个疯子似的。
等薄荷闹腾够了爬上来喘着气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痴痴傻傻的笑。
“半夏,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今日这般高兴过。”
这样失而复得的心情,半夏也理解,却不知道薄荷到了这种地步。
丫丫已经醒了,半夏抱着她,细细说道:“丫丫,瞧你薄荷姨这疯子一般,以后可千万不能学,知道吗?”
丫丫嘟着小嘴点头,“小姨也是这么说的。”
再绕过几道弯,张留身后跟着的马车已经没有了踪影,剩下他们在这山岭之中。
越发地偏僻难行。
又这样走了两刻钟,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
半夏抱着丫丫出来的时候,是一处山坳,四处零零落落地有一些人家。
如今时过晌午,在这地方却是安静得很。
只一个背柴的老汉,瞧了张留一眼,复又走了。
马车走不了,步行往一处半山腰上的地方,有一处跟苏家院落差不多大的平地,几间茅房坐落在这。
出来一个垂着头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碗,一脸的颓然,是林飒。
瞧见半夏一行人,愕然地长大了嘴巴,“叔——”
苏有义摆摆手,对半夏说道,“我先去瞧瞧,你们等着。”
自己率先进了门。
里头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响,丫丫眨着眼睛,天真地望着山岭上的东西,“不好看,光秃秃。”
很快传来抽泣的声音,丫丫突然就皱了眉头,变得一声不吭。
苏有义没有叫,他们也没进去,薄荷在外头不停地磨脚。
又是好一阵,苏有义这才出来,面色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你们进去瞧瞧吧。”
丫丫跑在前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门口却又站定,一双大眼无辜地瞧着半夏跟薄荷,不敢往里。
里面帘子揭开,这茅屋的光线不甚好,她们还要适应一回。
却听得一个疲惫的声音,颤抖地叫了声,“丫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