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姜汤散着浓浓香气。
“逼湿气的,趁热喝了。”子荣亲手把姜汤递给落樱。
落樱接过,手心暖暖,姜味窜入她心脾的瞬间,令她感到气息通达。抬头看到子荣关切的眼神,心生感谢之情,毕竟关心她的人并不多。
但面上,她却是违心的撇撇嘴道:“这就是你治水土不服的药吗?”
子荣点头,自恃道:“药不在于贵,而在于对症。”
落樱不相信的白了他一眼,下一刻就饮尽了姜汤。
子荣伸手接过碗道:“睡一会儿吧,醒来就好了。”
落樱听话的靠到罗枕上,幽目轻闭,突又睁了开来,子荣已经下车,可她却惴惴不安于自己竟如此安享子荣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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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风平浪静,随着官道越来越平坦,车队渐渐行入了一马平川的赵国沃土,这里民生富庶,一寸一土都具有霸主之姿。
“你到过赵国吗?”落樱车帘轻抛,睨见路旁清雨过后的原野。
子荣把鸟窝放到膝上,誊出一只手掀起他那一侧的车帘,看着外面点头道:“很小的时候和我父亲来过一次,但当时的情景已经不记得了,后来因为镖务的事,老当家派我来过两次。”
落樱看他谨然而坐,双手圈抱着怀中鸟窝,窝上的芦花小母鸡往里靠着他,慵懒的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就很舒服。
落樱会心笑道:“你从小就这么会照顾人吗?”
子荣摇头道:“小时候都是姐姐们照顾我。”
落樱不由问:“你是家里最小的?”
子荣温柔的圈了圈双手,轻轻抚了抚小母鸡,若有所思的道:“不,我还有个弟弟,也因为家境不好,很小就去参军了。”
看到他陡然失落,落樱面有歉意的问:“本不应该问那么多的。”
子荣脸色回暖,笑道:“我并不介意,只是你,能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落樱咽了咽口水,神色一下子就阴了下去,欲盖弥彰的搪塞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再问了。”
越避讳的事,证明看得越重,子荣调笑道:“尽全力想掩住的伤势,最后却破露得鲜血淋漓,可见,伤得很深。”
落樱收回阴霭的神情,目光重新闪烁出锐利之色道:“你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猜测。”
子荣正视着落樱刀光剑影的眼神,嘴角俏皮一笑道:“我不过是担心你错看了良人,误了终生大事。”
本以为又是一段你猜我测的较量,最后却被子荣打太极的挡了过去。
“你担心好自己吧。”落樱没好气的转头看向外面,她也曾到过赵国,只是那次,心情远不像这般轻松。
子荣依旧是笑,也看着车窗外道:“赵国天子守国门,很快就到赵都了,到时你就可以拿到银子了。”
落樱眼光不禁又落到子荣膝上的鸟窝,心中并没有放松半点,越是离目标近,就越要小心谨慎。
芦花母鸡显然没有这种领悟,吃得饱饱的她,尽管温暖肥硕的身子下孵着个怪异而危险的蛋,依旧睡得七晕八素。
但事实证明芦花母鸡是对的。第二日,凤鸣镖局的车队就来到了法华寺的山门外。
陆胖子早就笑眯眯的等在伽兰殿外。
胖子身边的法师接过鸟窝,看到那蛋时,长长呼了一句:“阿弥陀佛。”
落樱也跟着长长吁了一口气。
胖子不仅依数付清了尾款,还转答了青花会帮主的赞美:“贵镖局办事细致,兵贵神速,这个朋友青花会是交定了。”
落樱看他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心里寒意袭人,总有种居心不轨的感觉。
辞别了法华高僧,镖局一行人又带着五万两银子穿木越山。
“一切顺利得令人不安。”路上,落樱问小蓉:“难道赵国、燕国和的绿林好汉们都死光了吗?”
小蓉正为她梳头,回笑道:“我们可是在为青花会送东西,不到必要,没人愿意为了几万两银子招惹他们。”
落樱心头一紧,掀帘就看到挂在开道车上的凤鸣大旗,这回算是好了,她的镖局和青花会扯都扯不清了。
接下去的路上,不要说是**上没人来找麻烦,就算是通关过境,官府地绅也尽都是处处行方便。
每每有人与落樱寒喧,开口就是:“新当家旗开得胜,前途无量。”
也这样说的:“贵镖局近来风声水起,真是生意兴隆啊。”
反正大家都是冲镖局而来,赏青花会面子而去。
一路跋山涉水,落樱也因看尽各路牛鬼蛇神而心情一刻不宁。
当车队到回到凤鸣时,已是秋天。
接到飞鸽传书的传书的峪恒早在镖局正门翘首迎接。
落樱下得马车,重见那飞檐斗拱的楠木门楼,心中登时被填得满满的,即是完成使命的安心,又是倍感亲切的实诚,总之,她看到峪恒恳恳而笑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因为车旅劳顿,落樱示意峪恒不要再行接风宴,让镖师都快快回家报平安。
峪恒让厨子炒了几道家常菜,又备了好酒在后院。落樱、子荣尽都换了便服而来。
峪恒为子荣倒酒,二人很是随和的碰了碰杯。
“路上怎么样?”峪恒呷了一口酒,为子荣夹菜。
“很好。”子荣放下酒杯,拿筷看菜。
落樱也接到峪恒夹来的小炒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好像大家就像一家人,各出各力做成了一件事,现在闲下来好好品味一下生活乐趣。
子荣瞟眼看着峪恒问:“镖局怎么样?”
就好像一位长辈在问晚辈学业一样。
峪恒朴实的摸了摸头,笑道:“虽然镖局比象姑院大,但好在先生往日调教有方,下人都是能办事的,操持起来也很顺手。”
“那就好。”子荣又举杯,峪恒也随性的和他碰了碰。
一旁的小蓉也被落樱拉到桌上一起吃饭,虽然有些拘谨,但也欣喜得憨态可掬。
落樱品了块药膳鸡,滋味清淡,心海则是五味杂陈。前世,她打了胜战,少不了山珍海味的犒劳,心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温暖。那时她可以豪饮一坛陈酿烈酒,虽是壮志凌云,却不比子荣峪恒此时对坐小饮来得安宁。
她心里晃然一叹,所谓的胜却人间无数,大抵就是这种心无杂念的彼此扶持吧。
子荣也为落樱和小蓉夹菜,他对峪恒道:“以后多给新当家做些药膳,她路上水土不服了好长时间,皆因体虚不调而起,还得好好调养。”
峪恒不以为然道:“有先生在,轮不到我操心。”
子荣看了看落樱,对小蓉和峪恒道:“我不久就要远行,小姐还得由你们照顾。”
杯盘响声陡然而停,四下一片冷寂,小蓉和峪恒均是一脸不解。
峪恒忍不住问:“如今镖局声名雀起,生意一单接一单,没有先生,我们怎么打理?”
小蓉更是因不解而惊慌,怯怯问落樱:“先生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落樱放下了手中筷,欲言又止间看向对桌的子荣,心中竟生出了许多的不舍,到底相伴了这么久,于是她柔柔道了一句:“过了中秋再走吧。”
峪恒看了看落樱,又看了看子荣,也不知这二位唱得是哪出。
小蓉更是黑瞳无神,猜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子荣笑饮了一口酒:“那就过了中秋吧,正好我还有些事务需要和云先生交接。”
子荣越是平淡安祥,落樱就越觉得当初自己的那些猜忌有些小人心,失落落低了头,嘴里又不由问:“你打算去哪?”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子荣又饮了一口酒,眉头因酒气而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