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自然知道诗诗说的丫头是谁,心中也是一阵难受,那丫头销声匿迹已是好几年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但她心中一直坚信她定是活着的,她那样聪明,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死了呢。
“行了,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改明儿我再去求求花公公,让花公公去皇后娘娘面前说几句话,那君子莫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成日里混在教坊也真是给君家和皇后娘娘丢脸,看看那武安侯,比他还小几岁呢,人家已是建功立业了,想来皇后娘娘知道他的荒唐行径,也会约束他的。”秦琴劝着诗诗说道。
“也只有这样了,也不知道君家怎么教的,教出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诗诗很是不屑地说道。
“行了,你也别气愤了,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啊。”秦琴依旧安慰着诗诗,让她消消火气。
诗诗喝了口消火的菊花茶,神情总算是好看了些,想着秦琴方才提到了那武安侯,便捧着茶盏问道:“武安侯的婚礼就在下月吧,宜春院的人是不是到时候要去武安侯府献舞啊。”
“花公公早就同我说过了,我也让宜春院的那些丫头们排了个喜庆些的舞,说起来现在宜春院真真不如你们那时候,我也不说别人,就说你和湘君,随便一个出去,哪个不是独当一面,可惜现在这些丫头,比你们当初,总是少那么点灵气啊。”
诗诗闻言撇了撇嘴,说道:“想当初我退下来,让那石静瑶做了花魁,我就知道这宜春院的水准要低许多,那贱蹄子也就一张脸能看,平日里心思都不放在歌舞上,勾男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个一等一,要不后来怎么能搭上……”
“诗诗,小心说话,这儿可是隔墙有耳,要是传到上面去,咱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秦琴立马出言打断了诗诗的话,提醒道。
诗诗噘着嘴,不言语了,片刻之后,才闷声说道:“若是绾绾在,哪里还有那小蹄子的位置,论长相,论才艺,她才是一等一的呢,可惜了……”
“绾绾本也志不在此,不然当初就不会划伤脸,宁愿当女史也不当女妓,你我都知道她的性子,最是倔强不过,你越是为难她,她越是要同你对着干。”秦琴轻叹一声,接着诗诗的话说道。
“是啊,我还记得她刚进教坊的时候,我还教训过她呢,她就是那倔脾气,宁愿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也不愿开口求一句,当时我觉得这丫头可真讨厌,哪曾想过现在会这般想她。”诗诗又陷进了回忆里,幽幽说道。
“不是说武安侯的婚礼吗,怎么又扯到绾绾身上去了,这人最经不起念叨,说不准她现在已是在打喷嚏了呢。”秦琴故作轻松地说着,但脸上的笑容总有几分牵强。
“那到时候姐姐你是要带队去武安侯府的吧?”诗诗转了话题,兴致阑珊地问道。
“是啊,就那几个丫头,我肯定是不放心的,本来我还想带上你的,但因着君子莫的事,我想着你这段时日还是不要出门的好。”秦琴这般说道。
诗诗闻言又是不开心了,她现在做教习,出门的机会比以前当女妓的时候少了许多,她本就不是个安静性子,难得出门看热闹的机会因为君子莫泡汤了,让她对君子莫更是恨了几分,想着下次定不再对他客气。
“你也别不舒服,等到了端午,不是一样能出去了。”
诗诗想想也是,这才稍稍舒心了些,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忽然想起来什么,咽下糕点便问道:“诶,对了,我记得那武安侯以前是不是对绾绾有点意思?”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小孩子的事哪里当得了真,不过是投缘了玩儿在一起,且你也不看看武安侯什么身份,绾绾那性子,怎么可能会跟他有什么。”秦琴觉得这两人根本就不可能,直接说道。
诗诗想想也是,将剩余的糕点一口吃完,感慨道:“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想到那臭丫头的事情,看来是因为太久没见想的紧了,这臭丫头,要是让我再见着她,我一定……”
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给预备女妓们上课的陆皖晚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奇怪地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皱着眉头想:难道说昨晚上睡觉的时候着凉了,看来我今天得多盖一条被子。
陆皖晚就在教坊安定了下来,每五日上三堂书画课,一次两个时辰,等于说一天有泰半时间,她都是空闲的,这空下来的时间她也没闲着,去城里的兵器店里买了一张弓,若干箭支,每日就在房间前面的小院里练习弓箭,反正这儿也就她一个人住,并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几天下来,就已是将原来射箭的感觉找了回来。
这一日下午,陆皖晚上完课,走在从内院回外院的路上,忽然前面急匆匆地跑来好几个女史,慌不择路的,差点就把陆皖晚给撞到了,一个红衣女史看到陆皖晚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即上前拉着他说道:“先生快跟我们来,要去救命啊!”
陆皖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被她们推搡着往反方向走去,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立即问道:“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吧?”
“那君公子要硬闯诗诗教习的闺房,我们已经去通知了秦教习,本想去外院找护院过来的,现在看到先生也一样,您是男子,应该能拦得住那君公子。”红衣女史拉着陆皖晚,噼里啪啦地便说了一大堆。
陆皖晚听完苦笑,心想着,她表面上看着虽是男子,内里却是货真价实的姑娘喂,怎么可能拉的住一个男人吗,你们这不是吭我吗……
“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再去找些护院,虽然我是男子,但我毕竟是读书人,没什么力气的,我恐怕拦不住那君公子啊。”陆皖晚委婉地说道。
“护院也有人去找,这不是您就在这儿吗,先解解燃眉之急。”那女史显然不会那么容易放走陆皖晚,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诗诗的院子。
还没走进去呢,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摔打东西的声音,显然里面的情况并不怎么乐观。
那红衣女史急得不行,拉着陆皖晚就往里头跑去。
进到屋内,里头却是诡异地静了下来,诗诗闺房的门正关着,女史们都守在外头,一脸焦急。
红衣女史立即拉了一个女史问道:“君公子……进去了?”
那女史已是急得快哭了,颤声回道:“是教习让他进去,教习也不让我们进,方才里头已经碎了好多东西了,我真怕……”
“她不让你们进去你们就不进去啊,万一真出了事该怎么办!”陆皖晚这时候也急了,她知道诗诗有几分烈性,怕她会一激动做了傻事。
那几个女史俱是看向陆皖晚,神情越发六神无主,红衣女史仿佛把陆皖晚当做了主心骨,抓着她的衣袖问道:“那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管了,你们跟我进去。”说罢就抬脚狠狠踢了门,那门本就不严实,一下就踢开了,众人跟着陆皖晚鱼贯而入,一进门就看到诗诗拿着一块碎瓷片抵着脖子,一脸决然模样,而君子莫则是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面上神情很有些愠怒。
“教习!”那红衣女史叫了一声,立马跑到了诗诗身边,哭着劝道,“教习您快把东西放心,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反正活着也不能快活的过,不如死去算了。”诗诗眉目凛然,冷声说道,手中的瓷片已是抵上脖颈,那处白皙的皮肤上已是有血丝渗出。
“诗诗,难道你就宁愿死也不愿从我?”君子莫看着诗诗的眼神越发阴鹜,沉声问道。
“我已经同君公子说的很清楚了吧,我死也不会入君府为妾的,你若继续相逼,我宁玉石俱焚!”诗诗丝毫不惧,冷声说道。
“好!好!好!”君子莫的脸色更阴了几分,连说了好几个好,“诗诗,我本不想迫你的,你应该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但你也莫要太不吃好歹,我有太多法子让你心甘情愿跟着我,只是我心中对你有怜惜,不想用罢了,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吗,若是你想身边的人为你陪葬,那你就尽管动手。”
诗诗脸色一白,身子微不可见地晃了晃,贝齿紧咬着下唇,面上浮上一抹绝望,但手中的瓷片却也丝毫不松,就这样同君子莫对峙着,屋子中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连落针的声音都听得到。
“诗诗,你做什么,快把东西放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嘹亮的轻斥声,片刻之后,声音的主人便疾步走进了屋子里,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衫,镶出一道描金的边,黑发被墨色玉冠竖起,趁着小麦色的皮肤,沉稳又不失俊逸。
只一眼,陆皖晚便认出了那男子,她立即将身子躲在了众女子后面,低下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秦琴快步走到诗诗身边,在诗诗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强势地将她手中的碎瓷片夺下,也不管那瓷片会割伤手,立即就扔的远远的,然后拿出帕子捂住诗诗流血的伤口,一脸心痛地斥责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傻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诗诗方才面对君子莫的时候勇敢的紧,现在一见到秦琴,眼泪立即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哭地那叫一个伤心委屈。
秦琴自是不舍再说什么重话,只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抚。
君子莫此时的注意力却已不在诗诗身上,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黑衣男子,冷笑一声说道:“武安侯可真是有闲心啊,这种时候还有空逛教坊,也不怕公主殿下知道了生气。”
来人自是简钰,他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慢悠悠地说道:“君子莫,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这么一付惹人嫌的模样,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你就要使强逼的手段吗,同为男人,我都替你丢人呢,前几日我才见过皇后娘娘,若她知道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侄子,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亲自过来赏你一巴掌。”
君子莫被简钰的话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的,却也是咬着牙不敢反驳,他生怕简钰真在皇后面前说些什么,那他的好日子可要过到头了。
“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识相的就不要再歪缠人家姑娘了,好好回家过日子,你后院的女人还不够多吗,莫要强迫人家不愿意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我劝你不要再来,不然就算皇后娘娘不收拾你,我先收拾你。”简钰阴沉着脸,冷声警告道。
君子莫的脸顿时又黑了,但他也不敢跟简钰叫板,别说简钰现在是武安侯,且他很快就要尚公主,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已不是他能得罪的,他只能先忍下这口气,重重甩了一下衣袖,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陆皖晚躲在角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简钰,从前她都不知道他这般会说话,看来这几年真是变了许多,看他现在的模样,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他要娶那李毓芬,是他自己愿意的吗?
陆皖晚胡思乱想之际,秦琴已经安抚好了诗诗,领着她一起上前,恭敬地与简钰行了一礼。
“多谢侯爷相助,小女子铭感五内。”诗诗的声音平静了许多,满含感激地说道。
“不必多礼,我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若是他以后再来,你只管让人来通知我,我会教训他的。”简钰恢复了寻常温和模样,淡淡说道。
诗诗和秦琴又是千恩万谢了一番,才亲自送了简钰出去,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发现躲在角落里的陆皖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