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似是听懂了,大眼睛包了一汪泪,却是很听话地没有落下来,只是攥着陆皖晚衣服的手依然没有丝毫松开。
“孩子这是不想让你走呢……”珍儿也是看得眼眶泛红,轻叹了口气说道。
陆皖晚最终还是狠了心,将平安交给流云离开了,也不让她和珍儿送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舍不下平安不想走了。
陆皖晚逃也似地离开了刘府,因为跑的太急,差点就撞到了同样驶向刘府后门的一辆马车,那车夫吓了一跳,还好马车的速度不快,车夫拉紧马缰绳立即停了下来,看向车前同样有些惊魂未定的陆皖晚,生气地骂道:“怎么走路的,没看到有车来啊,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陆皖晚也知道是自己的过错,立马歉疚地开口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走的太急了。”这般说着,就退到一旁,让那马车通过。
那车夫见陆皖晚态度不错,也没再继续骂人了,这时后面车厢里探出一个头来,与前面的车夫责问道:“这是怎么开车的,差点伤到夫人知道吗?”
那车夫立马冲着后面点头哈腰道:“春儿姑娘实在对不住了,吓着夫人了吧,这突然闯出个人来,我才来了个急刹车,已经没事儿了。”
那名叫春儿的丫鬟顺着车夫的言语,也看到了路边的陆皖晚,因为陆皖晚现在的模样俊俏,她也是多看了几眼,并没与她说什么,只是又冲着那车夫说道:“行了,快些开车吧,前面就到了。”
那车夫应了声,便一甩马缰绳,马车便又缓缓行驶起来。
陆皖晚等到马车过去,才重新上路了,也是没把这当一回事。
马车里的春儿看着陆皖晚离开的背影,放下了车帘,面上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那车中的夫人看了春儿一眼,方才开口问道:“怎么了?一付魔怔的模样。”若是方才陆皖晚见着了她,定是能认出来,这马车里的夫人就是陆芊尘,想来她也是来见珍儿的。
那春儿醒过神来,方才看向夫人回道:“夫人,奴婢看着方才财叔差点撞到的那个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那人是男是女,生的什么模样?”陆芊尘不以为意,只浅笑着问道。
“是个男子,生的挺俊俏……”春儿这般说着,忽然眸光一闪,猛地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人是上回来拜访过老爷的,好像是老爷的同乡……”
陆芊尘闻言,也重视了起来,神情微微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哦?你确定真是那人?”
春儿笃定地点点头道:“一定是的,那人的模样穿着和上次去咱们府上的时候都没变,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且看样子还是从里面出来的,前面可就只有姑奶奶一家啊……”
陆芊尘闻言亦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那人既是老爷的同乡,自然也就是珍姐姐的同乡,若是来拜访珍姐姐的,倒也正常。”
春儿想想也是,便没在说什么,两人说话间,马车已是到了刘府门口。
陆芊尘被春儿搀扶着下了马车,便立即让人去通禀了门房,门房自然是认得陆芊尘的,即刻们将她们迎进了府。
因为陆芊尘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珍儿也是有些惊讶的,听到丫鬟禀告便立即迎了出去。
“嫂子怎么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出去迎你啊。”珍儿走到门外,陆芊尘也正好到了,她立即拉着陆芊尘进屋,一边说道。
“都是一家人,哪需要这样客气,不过也是我唐突了,确实需要提前与你打声招呼的。”陆芊尘满脸带笑,语带歉意地与珍儿说道。
两人进了屋内,那本是在屋中抱着平安的奶娘正要福身退下,却是被陆芊尘叫住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也太俊了。”陆芊尘看着奶娘怀中的平安,眼睛发亮地问道,她正好也有一个儿子,同平安差不多年纪,所以看得平安的时候,就格外激动。
珍儿早就想好了说辞,便笑笑说道:“这孩子的娘是我从前的一个姐妹,只是她命苦,夫君死的早,生下孩子没多久又得了重病,把孩子托付给了我,我就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养着。”
陆芊尘闻言自是感慨了几句,越看平安越是喜欢,便忍不住与珍儿说道:“珍姐姐,我能抱抱这孩子吗?我可真是没见过生的这样还的孩子。”
陆芊尘都这样说了,珍儿也不好拒绝,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陆芊尘从奶娘手中接过平安,抱在手中哄了几下,平安刚离了娘,精神有些恹恹的,眯着眼睛很是困顿的模样。
陆芊尘看着怀中小人儿精致的五官,又是忍不住感叹道:“这孩子的爹娘定是生的十分不错,不然也生不出这样的孩子来啊。”
“还行吧,这孩子会长,专挑爹娘好的地方长。”珍儿这般说着,她是不知道平安的爹长的什么模样,但绾绾生的确实是不错,就算是陆芊尘这样的大美人,比之她也是差了许多。
陆芊尘抱着平安哄了一会儿,看他一付睡着的模样,也没了兴致,便交还给了奶娘,奶娘立即抱了他下去休息。
珍儿这才松了口气,亲自替陆芊尘到了茶水,开口问道:“嫂子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芊尘神情立即严肃了许多,点点头说道:“是夫君让我过来的,他要我来提醒姐姐你,过段时日京城会不太平,让你和妹夫无事就不要出门了,多备些粮食待在家中就好。”
因为陆皖晚刚说过这个,此刻珍儿听了陆芊尘的话也没太多惊讶,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应道:“我知晓了,嫂子回去告诉哥哥,让他放心吧,我和夫君都会小心的。”
陆芊尘看珍儿的反应,微微有些疑惑,因为她实在是太淡定了,连多问一句都没有,便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姐姐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珍儿却是淡淡一笑道:“哥哥在朝中做官,他既然告诉我们这样做定是有他的原因的,我只要照做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就算问出个所以然来,也是让自己心中担忧。”
陆芊尘听了珍儿这话,顿时对她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她面上虽对这个小姑子亲热,但心底里还是有些看不上她的,因为知晓她曾经在教坊里做过活,虽然只是做女史,但说出去也不好听,而且她又大字不识,与她更是没有什么话说,要不是夫君十分敬重这个妹妹,她也不必这般小心地虚与委蛇,但此刻看她这般处变不惊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狭隘了,虽是没读过什么书,但见识还是有的,毕竟去教坊的达官贵人很多,也是耳濡目染了一些道理。
“姐姐这样想很好,夫君这段时日着实有些忙,我也有好几日没见他了,想来朝中事情着实很多。”陆芊尘微微叹息,面上神色倒是有几分担忧。
“嫂子不用担心,大哥是文官,又身在翰林,不会有什么事的。”珍儿并不担忧,反而安慰着陆芊尘说道。
陆芊尘勉强笑了笑,又想到方才春儿看到的那个人,便试探着问道:“姐姐,今日府上可有什么客人?”
珍儿微微一愣,不明白陆芊尘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问,便装作疑惑地问道:“没有啊,嫂子为何这样问?”
陆芊尘便只是笑笑回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在巷子里差点撞到了一个人,想着这巷子里只有姐姐一户人家,就猜测那人是府上的客人。”
珍儿自然猜到陆芊尘差点撞到的人是陆皖晚,心中虽有些担忧,面上却依旧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样啊,可能是我夫君的客人也说不准,早晨我事儿忙,也没怎么在意。”
“这样啊……那可真是庆幸了,若真的撞到了妹夫的客人,那可是我的罪过了。”陆芊尘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这般说道。
“那……那人没事吧?”珍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陆芊尘微微笑了笑,回道:“还好车夫当时开的慢,及时刹住了马车,那人没什么事,想来也是他有什么急事,才没看前面的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嫂子今日难得过来,便留下来用午饭吧。多待一会儿再走。”珍儿又帮陆芊尘添了些茶水,转移了话题。
陆芊尘自然应了,只是心中疑惑更甚,若春儿没看错的话,那人是夫君的同乡,应该跟刘安不认识,不可能如同珍儿所说,是刘安的客人,珍儿要么是在说谎,要么就是在隐瞒什么,那她究竟想要隐瞒什么呢?是那个男人的身份吗?那个男人到底又是什么人。
陆芊尘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却也只能胡乱猜测,明明那个男人应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就是特别在意,也不知是为什么……
这时候陆皖晚已经回到了教坊,去见秦琴的时候,正赶上她在吃饭,便坐下与她一起吃了,用完了饭,秦琴便与她问道:“珍儿现在过的怎样?我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她了。”
“她过的不错,有儿有女,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夫君也对她挺好,当真是好人有好报。”陆皖晚笑着回道。
“我当初就觉得她是个有后福的,就看她哥哥这样有出息就知道了。”秦琴又是感慨地说道。
“教习您心肠这般好,将来也定是有后福的。”陆皖晚握住秦琴的手,真心地说道。
“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奢望什么,能安安稳稳地过完小半辈子就行了,要是能看到你和诗诗都成亲,那我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秦琴也伸手覆上陆皖晚的手,感叹着说道。
陆皖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言语,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思绪又有些飘远,脑中似是闪过某个人的面孔,却也是转瞬即逝。
腊月的时候,京城又下了一场雪,天气又是冷了几分,这样冷的天,寻常无事的时候,百姓们都不愿意出门了,连大街上的摊贩都少了许多,但城中的戒严气氛依旧没有减弱多少,时常会有穿戴盔甲的士兵们在大街上匆匆走过,城门处也依旧把守着大量的官兵,对每一个入城出城的人进行严格的盘查。
此时在离京城不远处的驿站里,住着一个商队,据说那商队是来自泽国,千里迢迢到京城来贩货。
今日难得是个艳阳天,驿站的院子里,一个男子正坐在那里下棋,他身上穿着雪白的单衣,披了一件厚厚的风氅,几乎要与那雪地融为一体,那被拈在修长手指间的棋子久久不落。他微微側了側头,长发垂落,掩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见他生的如何模样。
驿站外头,一身黑衣的影枭策马而来,车马刚刚套好,他便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进了驿站的院子,在孟飞扬身前站定,小山一般遮了一片阳光。
他的声音却很轻:“主子,属下查探到,夫人之前在一个小山村里整整待了一年,期间与外界没有任何来往。”
待一年不奇怪,许是要养伤,许是那山村极难让人找到,她算是隐居在里面,后来的离开也好解释,可以说是躲避战乱,但她为什么会来京城呢,京城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啊……
孟飞扬手中的棋子终于落下,缓缓与影枭吩咐道,“夫人这一年里都做了什么,全都去好好查一查。”
影枭即刻应是,转身飞快离开。
孟飞扬又是捻起了一个白子,他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那样的面孔,仍在人堆里立马就会找不见,但明明是那样普通,却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再仔细瞧,原是那双眼,那样平平无奇的面孔上,本不应该出现那样一双眼的,深邃黝黑,仿佛无底幽深的井,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