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宫是京都郊外的一处别宫,只是原本作为皇家园林的行宫,近十余年来已经没有启用,渐渐破落下来,只有照看宫殿的宫人守在里面,很是冷清。中?文网 ? w≈w≤w.此时羽林卫将舒清宫牢牢把守起来,将宫中的宫人都安置在一处偏殿里,不让随意进出,清理出一间殿室来给沈若华看诊用。
回春堂前来看诊的病人都已经被打走了,一身甲胄腰仗佩刀的羽林卫威严地站在门前,把看热闹的人们与回春堂里的人隔开来,回春堂里的王福生、小药童与青梅都与那位染了疫病的商人接触过,怕也染上疫病,所以一并带去舒清宫里观察隔离。
一身银鳞甲头束簪缨冠腰仗长剑的齐明睿脸色沉沉走进回春堂,看着身着女官袍服的沈若华,皱起眉头来:“你这是胡闹!”他语气里满是忧虑和气愤,“这是疫症,不比一般的病症,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染上,你怎么能答应去舒清宫看诊!”
沈若华看他往日稳重镇定的脸上满是担忧,心里轻轻一动,微笑着道:“无妨,我先前就替他把了脉,不是传尸那样的大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齐明睿浓黑的眉毛皱得更厉害,好一会才道:“我这次会在舒清宫驻守,你有什么事就与我说,若是真的治不了,我送你走。”他的话里没有提邵太后的诏谕,也就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护送沈若华离开。
沈若华有些吃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轻声道:“多谢齐将军。”
那位商人被送到舒清宫时,已经是四肢冰凉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走不动了,先前还勉力支撑着坐着,这时候已经坐不住了,只能躺在榻上,口中还不住地要喝水,腹泻与呕吐更是厉害了。
沈若华拧着眉头坐在他的榻边,再一次替他把脉,脉象依旧是难寻到,左右按压才寻到脉象,这是伏脉。
“你在大同府待了几日?”沈若华放下手,问那商人。
商人很是虚弱,嘴唇焦干不住地舔着,纵然喝了水也无济于事,很快就又吐又拉折腾了干净,倒是更渴了。他无力地道:“只在那里待了三四日,就是为了采买马匹,然后就往京都赶了回来。”
沈若华点点头,又问道:“在大同可曾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商人摇了摇头:“都是在客栈吃住,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我一同去的几个伙计都还好好的,他们也是与我一起吃住的。”
他说着话,忽然一睁眼,道:“不曾吃什么不干净的,倒是在出城时喝了些不干净的水。”他见沈若华拧着眉头看着他,忙道:“赶着马匹出了大同府不远,我一时口渴,又不舍得用水囊里的水,看路边不远有条溪水,就凑合着下去吃了几口,后来才知道那溪水不干净,是边上村子里用了的水。”
沈若华听他说完,才长长叹了口气,看来是霍乱不错了,因为吃了染了病的人污染了的水才染上,乱于肠胃,上呕下泻,脉象为伏脉,都是霍乱的症状。只是教她疑惑的是,霍乱之病大都生于暑夏之际,天气炎热才会有霍乱横行,可现在明明还只是四月暮春之时,西北更是天气才回温,怎么会有霍乱之疫!
她唤了王福生取了笔墨来,斟酌着写了一副方子,让他把方子交给看守在宫门外的齐明睿,羽林卫会把药材送进来,而她不仅要给商人断症,还要拿了方子在商人身上试用,想法子找出治疗疫症的药方,要确定他真的好了才算完成太后的吩咐。
药材很快被送了来,都是太医院里上好的,这时候谁也不敢再动什么手脚。沈若华也没有让青梅煎药,她自己提着个小炉子在殿外回廊上看着火煎着药,这些事她从前在慈明殿也是常做的,那时候太后的汤药她从不假手他人,都是自己亲自动手煎熬,如此才能把握住煎药的火候与时间,才能更放心。
看着炉子里的火烧的旺了起来,沈若华有些出神。西北大同与潞安两府都出了霍乱之疫,连梁家军里都有将士染了病,若是不尽快拿出法子医治,恐怕很快就会蔓延开去,不消多少时日,西北只怕就是一片大乱了,可是这霍乱之病的源头是哪里呢?为何在这个时候就有了霍乱,还是在甚少有此疫症的西北?
沈若华本能地觉得一切好似不那么简单,这场疫症来得太过蹊跷。
就在她怔怔出神之时,身后有人走了过来,看着坐在小炉子前拿着蒲扇出神的她,开口道:“为何不让他们帮着煎药?”是齐明睿,他站在她身后静静望着她。
沈若华回过神来,忙起身道:“横竖在这里没什么事,也没有病人要我看诊,还不如帮着煎药,还能打些时间。”
齐明睿走上前来,很是自然地取过她手里的蒲扇,蹲在小炉子前慢慢摇着,看着炉子里的火苗越旺盛起来:“你说这疫症是霍乱?可会要命?”他漆黑幽深的眼眸盯着那火不曾移开,神色却很是沉重。
沈若华微微皱眉,道:“若是不能及时用药救治,就会呕泻不止,无法进食而死。”她望向齐明睿:“梁家军也有人染了疫症。”她没有再说下去,等着齐明睿开口。
齐明睿英俊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凝重,声音低沉:“我二舅就在大同梁家军中镇守,昨日得了急报,他已经染了疫症,卧病不起了。”
沈若华脸色微变,心里更是一沉,她先前听说梁家军有将士染上了疫病,只当是寻常的士兵和将领,却没有想到是梁家军主将梁裕之,现在梁老将军因为先前中了毒箭在京都修养,梁秉之与梁夫人在京都陪着照看,西北梁家军只有梁裕之镇守,可他如今又染了疫病,那么梁家军岂不是已经没有主将镇守,只要稍一疏忽就会军心大乱,无法应敌?看来真的已经是十分危急,拿出治疗疫症的方子片刻都耽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