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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偏软,吴哝清音,委婉地轻叹一声,便掀起一种少女的轻愁多感,勾人痒意。
“因为陈三到底是不愿辜负内心想法,既不敢靠近又不愿远离,便这样矛盾地出现在贵人面前。”
无论古今哪种男人,一般遇到一个女子进退得体地示好,都不会反感的。
果然,这话多少令公子沧月笑溢唇边,真真浅浅,似细雪柳絮飘落,他本就长得风华绝代,再掖袖挑眉,便是眉心诛红殷殷,滟煞旁人。
“在路上曾听闻一小姑子不畏赵军虎骑凶猛,危于城池,于虎口之中屡次脱身,最终平安归楚,本当世人以讹传讹,却不想见到本人,言谈楚楚,舌辩巧簧,倒觉所传非虚。”
她开罪赵国之事已盛传得如此之快?!陈白起略感诧异,但转念思及陈贾曾与这沧月军一道赶路,这消息或许是他吹嘘扯胡走漏的。
“陈三惭愧,方蒙家中遭灾,只得一身狼狈诟容示君,倒令公子这一趟败兴了。”陈三头摇头轻叹一声,似在替楚沧月这劳心费力却白来这一趟而感到由衷的遗憾。
然,听到陈三如此洒脱地道出自己的窘境,这份袒诚与暗藏锋芒倒是令公子沧月对她侧目。
到底是与丹阳那些懂得如何笑语婉承与男子周旋的贵女不同,调教野外哪怕是百年陈氏亦缺少豢养出的圆润献媚,公子沧月失了与她虚伪曼谈的兴致,他微挑了挑嘴角,眸底似细碎的金芒浮跃于水上,神色一下平寂了下来。
“陈三,那一支反主暴乱的佃户据查探,怕是朝平陵西境逃蹿,对此事你可有想法?”
老实说有人笑时会显得和蔼可亲,但亦有一些人,不笑时才显得更为真实,而这公子沧月便是后者。
要问想法她当然有,但却不能够言明。
“平陵往西入至莫高窟一带乃戎狄盗匪的聚集之地。”她平静道。
公子沧月“哦”了一声,瞥了一眼孙鞅,便掖袖缄默下来。
孙鞅醒神,便接过话头道:“陈氏小姑子倒是有些见识,既已得知这群恶奴的踪迹,不知接下来陈家堡有何打算?”
孙鞅的目光悠悠扫向陈孛,却察他两眼上吊一副不观窗外事的打浑态度,显然是打算全权交由陈三处置,而他们家公子除开应尽的场面礼数,并不喜勾兑里兜圈子,所以像解说谈判这种事情一般交由他来处理。
陈白起与孙鞅说话倒是没了顾及,她抬眸温笑,孱弱小脸似雨中白荷:“自古凶穷之地出盗匪,即便我陈家堡倾尽所有,亦无力扭转局势。”
见她因孙鞅而起脸,公子沧月眸色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从她微翘的嘴角与脸上绕了一圈,又阴阴转开,继续冷默着。
“如此说来,姑子定然不愤欲战,却苦于手中无利器,是否?”孙鞅一脸同情地凝着她。
陈白起似笑非笑地乜了他一眼,却不再与他一问一答了。
话锋一转,她揖手一伏:“虽恶奴已蹿逃,但陈三仍旧感谢诸君此次前往仗义相助之情,若诸君有需求帮助的地方,尽可相告,陈三虽区区弱质,却仍旧会鼎力相助。”
孙鞅刚准备顺势脱口的台词瞬间便被噎回嗓门口了。
他僵容瞪着陈白起半晌无语。
瞧她这话说的,一来指出他们来迟根本没能帮上什么忙,恩是算不得恩了,但她却看出他们一行是为事才上坞堡,忙她是极其乐意相帮,但这忙嘛却不能算白帮了。
这小姑子,人不大瞧着柔柔弱弱,但这脑子却跟过了油似的滑。
他们愿随陈贾上坞堡的确是为了办私事而来,但他却不愿主公被这区区庶族挟下一个人情,本打算随便关切恐吓她几句,便能使这小姑子自行开口相求。
但人家心堂却敞亮得很,满容悠然自得,偏不开这个口,反而扫榻以迎等着他们送上门。
孙鞅正欲开口,却被公子沧月先一步阻下。
“陈家堡可由得你主事?”
陈白起长睫翦翦掀起,暗道——这是不再耍手段,打算开诚布公地跟她合作了?
要知道,同样办成一件事情,求人跟别人求你,那利益跟地位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父亲?”陈白起踅身笑得文文弱弱看向陈孛。
陈孛一寒,连忙表明衷心:“然、然,全是吾儿娇娇主事,我生得重病需得好生修养。”
全部人都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捧胸作病西子状。
公子沧月懒懒地嗤笑一声,从勋翟手中取过一兽皮卷轴扔给她:“第一我需要熟知平陵圣阳湖地形壮汉百人,最好有懂戎族话的,第二识字、算术且能够看懂地形图纸之人,第三充足的粮草不低于一百石。”
陈孛闻言瞪圆眼珠:百人凑凑巴巴倒也足,但一百石等同三万多斤的粮食啊!他陈家堡刚遭了贼逢了难,哪里拿得出这趣÷阁数!倘若真拿了,他们接下来又吃什么?!
陈白起故作为难地缄默着。
其实吧他的条件若在别的县郡倒并不苛刻,但悲剧的是他是待在平陵这片正遭历旱灾的穷山恶地,若问全县能够拿一下子拿出一百石的人,除了当地大地主陈家堡也变不出其它家了。
一百石粮食她有,但却不能够将轻松的心态表露出来。
谈判最高明的要诀便是隐藏着自己的底牌。
观陈白起一改先前从容的侃侃而谈,亦再朝人笑了。
公子沧月不知因何心底竟有一丝恶趣味的满足,他嘴角笑意浅浅一掠,不经意却惊艳一片春光:“陈三你且考虑一日,明日入夜前若想明白,便可前去衙丞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