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还没有开始,人们对国外的事物一无所知,突然一下子要接待外国人,江春红没别的办法,只能靠猜。
猜得着就猜得着,要是猜不着,玩完算鸟!
她想得开,这场舞台剧表演【丝路花雨】现在就是她——“舞蹈艺术家江春红”的背水一战,要是成了,从此京城可得给她留个名儿。
以后闺女来这里念书,最起码熟人见面三分好颜色
。
于是,整个舞台剧编出来后,练习了半个月,文工团大家伙在食堂举行了一次誓师宴,席间,江春红说话鼓舞士气,个个都服她,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妇女能顶办半边天。
一杯二锅头一饮而尽,女人眼睛辣红了,眼泪掉了一滴出来。
当初,被母亲送给江家人的时候,江春红是记事的,在江家要强的狠,一点儿不肯认输,生怕被别人看成是爹不详妈不要的孩子。
后来母亲逃去了港城,江家几个人去延安,把她也带去了,战场上江家人死得只剩下她一个,由于当时的局势,她小小年纪却机灵得狠,干脆隐姓埋名,除了江春红这个名字,啥也不提。
认识她的人,死了一大半儿,余下的多年没见,就算见了,大概也只晓得她是江家最小的闺女。
这十年,江春红活得心惊胆战,生怕哪天被人揪出来,说她是大汉奸xxx的私生女,她爹是特务头子戴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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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对于所有国人都是不平凡的一年,舞台剧【丝路花雨】获得巨大称赞,一下子在国际引起了空前反响。
随后,文工团一路汇演,转战上海第二次演出。
江春红没来得及在京城歇上个把星期,就收到了来自上海的邀请。
京城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认识不上的人,也拼命认识了那么一两个,反正现在她是大功臣,谁不卖几分面子?
有关于江春红同志的生平开始在上海报纸上流传,甚至有不少人来慰问采访,dang报要将她的生平事迹作为典型写成一篇人物传记,印刷发行。
江春红那点小情绪早就收拾好了,对付这样的采访自有一套说辞。
就在整个大上海都在流传“向江春红同志学习,向江春红同志致敬”的口号的时候,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江指导,有人说是你家亲戚。”
有一名警卫员进来报告,江春红讶异归讶异,还是叫人进来。
来的是个穿土布中山装的男人,大概五十多岁,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小姐,真的是你!”
江春红惊得差点没把茶杯打翻。
“小姐,你不认识我啦?小时候伺候你的奶妈子可是我亲妈呢。”
男人非要认亲不可的架势。
江春红冷静下来,嘴唇紧抿:“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小姐,我是大力哥,你是我妈养大的,你忘了?”
他就说在报纸上看着女人眼熟,又是姓江。
当年,小姐可不就是**xx送给了一户姓江的人家了么?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这位同志,喝杯茶,请回吧
。”
江春红很机警,连说话都故意带一点粤区的口音,她想扰乱这个男人的认知,让他以为自己是来自八竿子打不着的广东。
“咋会,小姐,我不会记错,你当初还小,你妈没时间陪你玩,都是我陪你。”
五十多的人了,最容易犯执拗,王大力就认准了这个江春红女士,是他小时候跟自己妈一起伺候的小姐,最重要的,他现在是要来认亲,求点好处。
江春红矢口否认,“这位同志,我是真不认识你,我是部队长大的,没有家人,是土生土长人民的女儿,不是啥资本主义的小姐,你是真认错人了。”
王大力咽了口唾沫,“可是你那眼角连泪痣都跟我家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年代久远,长得相似的人多得狠,他也不敢乱断定人家大人物江春红就是他当初伺候过的小姐。
可是她长得像当年红极一时的小姐她妈,影星xxx,生平记载的岁数跟小姐一样,眼角还有颗朱红色的泪痣。
这可是美人痣,打小儿自己妈指着那里称赞她呐!
“我眼角这颗是十几岁那年,受了点小细伤口,变成了痣,不是先天长的,文工团那些老前辈就知道,我小时候脸上干净得狠。”
这个时候江春红彻底冷静下来了,眼角划过一抹阴狠。
“这位同志,我看你对你那位小姐感情挺深,要是有啥需要,可以跟有关部门说说,帮忙找找。”
王大力犹疑,一屁股坐下,大刺啦啦道,“你要真不是她,也就算了,她是找不着了,说不准早被人拖出去打死了。”
这种敏感身份,哪里活的下来?
江春红给他倒了杯热水,客气道,“这就可惜了,毕竟一些事儿刚刚过去,除了你,就没有别人认识她吗?你都说她是小姐,那照我看,既然是小姐,司机保姆保镖也许有吧?发动起来找找。”
王大力摇头,“有个屁,当年整个洋房就我跟我妈俩人守着她一个奶娃娃,外头保镖就没进来过瞧过,出门也是捂成粽子,见不得光的种!”
女人眼神愈发阴毒,嘴里话却更甜,“这样,我倒是不大懂以前大户人家的私事,有钱人家是非多,同志你还有事没,没有我这儿还忙着演讲稿在。”
王大力刚起身要走,又不甘心,盯着江春红,“你眼角那颗痣是真的后来长的?”
江春红被问得烦躁了,没得办法,叫警卫员把人轰出去,她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有点惊吓。
怎么会?怕啥,啥就来了。
她左右思忖了一遍,王大力已经五十多岁,当初伺候自己的奶妈大概七八十,也不知道还在世不。
据王大力这么讲,那当初除了他们母子俩,应该没有别人记得自己了。
江家没有多少佣人,她是养母亲手养着的,那些佣人走的走,死的死,也没有多在意她一个外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