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水相清廉,不喜拉帮结派,一向门庭冷落的相府,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一大早,门口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排成长龙的箱笼摆满了整条玄武大街,打头的箱笼上,一双莹润洁白的玉盘里,放着一对拳头大的夜明珠,在冬日冷冽的清晨,绽放出幽幽光华。
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吸引得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妆容喜气,两颊涂得红艳艳的王媒婆,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等着小厮去通报水相夫妇。
王媒婆不安的扭着帕子,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朝古朴庄重的青色大门门里张望,生怕冲出来两个护院把她打出去。
她可是燕京第一媒婆,这些年来,经她的嘴说合的亲事,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再不相配的婚事,她也有把握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合,比如前年刘大财主家的闺女,和隔壁村子里的李秀才。
李秀才和刘小姐在七夕节一见钟情,可刘大财主不同意,自家闺女怎么能嫁给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书生呢,当时燕京谁也不敢接这桩亲事,就她敢接,还成功说动了刘大财主,答应了婚事。
可眼下这一桩,难啊!
江湖杀手,想要娶相府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
可是,想起三天前,男方随手拍在桌子上的一千两银票,王媒婆的心就热了起来,一千两!她说了一辈子媒,也没挣到这么多钱。
更何况,男方说了,无论成功与否,这一千两都是她的,若能成功,另给两千两当谢礼。
为了那两千两,拼了!
王媒婆胸中升起无尽的勇气,回头看了眼身后身姿挺拔如松,神色镇定的高大男子,暗道,这男方虽然出身低微了些,可人才真不错,瞧这身段,肩是肩,腿是腿的,满燕京都找不出这么好的男子。
阿木并不像王媒婆看到的那么镇定,此刻他一向沉静的心,七上八下的,犹如在油锅里翻腾,既怕水相不同意,又怕聘礼太简薄,委屈了月儿。
他今日没有穿素日的黑衣,穿了一身簇新的青衣,断刀也没有背在身上,更显得他英挺不凡,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鹤立鸡群一般,只是紧握的手指,抿紧的丰润的唇,宣示了他内心的极度紧张。
他看着排得望不到边的箱笼,眸光闪了闪。
本来王媒婆说今儿只是提亲,还没到送聘礼的时候。
但阿木觉得,他这一生,只会娶月儿一人,若水相不同意,他只愿孤独一生,这些钱财,便给月儿将来做嫁妆。
于女子来说,嫁妆丰厚,在婆家也会过得好些。
想想月儿有可能另嫁他人,阿木的心就跟油煎似的难熬。
玄武大街,住的都是朝中二品以上官员,显贵云集,此刻,不少官员的亲眷也跑出来看热闹。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身穿青衣,面戴面具的男子,都说圣上对水小姐另眼相待,就算水相舍不得女儿嫁入宫中为妃,也绝不会草率的把女儿嫁给一个江湖草莽。
所有人都期待着相府的护院,冲出来把这男子和媒婆打走。
谁知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很快,水家的公子水倾云亲自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把男子和媒婆迎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管家,也招呼着家丁把箱笼抬进去。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水相该不会真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介草莽吧?
在场的男子们,个个眼里放光,早知水相眼光这么低,他也请媒婆去求亲了,说不定真能成为相府的乘龙快婿,就算入赘也好!
阿木忐忑的随着水倾云走入大厅,第一眼便看见月儿朝他温柔的笑,阿木心中的忐忑刹那间烟消云散,只余满满的温柔甜蜜。
水相坐在正上方的太师椅上,看见女儿和阿木眉来眼去的,眉心微皱。
一大早,他正和夫人儿女吃早膳,冷不丁管家急匆匆来报,说有人带着媒婆聘礼,上门求亲,他刚吞了个肉丸子,大惊之下,肉丸子卡在喉咙,上不得下不得,差点没噎死。
“相爷,老身是……”
“闭嘴!”
王媒婆刚笑着开口,就被水相喝止。
王媒婆生怕两千两飞了,又笑着说道,“相爷,今儿喜鹊叫,喜事上门来,大喜大喜……”
“再啰嗦,就打出去!”
水相眸光一冷,王媒婆打了个哆嗦,两腿发软,不敢再多嘴,暗道,果然是位高权重是相爷,这气势,啧啧。
水相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阿木,越看越不满意,“叫什么名字?”
“阿木。”
“姓什么?”
“无姓。”
“连姓氏都没有,父母呢?”
“无父无母无长辈,孤身一人。”
水相眉头皱得更紧,出身江湖,身份卑微就不说了,家中连长辈都没有,绝对不行!
水夫人也满脸的不满意。
见水相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倾月瞪了水倾云一眼,用眼神问道,大哥,你没告诉爹娘?
水倾云一脸心虚,回了她一眼,昨晚顾着入宫和皇上商议你的嫁妆,忘记了!
倾月狠狠瞪了兄长一眼,等这事完了,再收拾你!
见父母对阿木都不满意,倾月插口道,“来者是客,阿木,快坐下来喝口茶暖暖身子。”
阿木没有动,询问的目光投向水相。
算你小子还算识趣!
水相这颗从一大早就不舒服的心,稍微舒服了一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那你坐下吧。”
阿木依言坐下,腰背挺直。
见他站如松,坐如钟,姿态凛凛,即使面对他,也毫无慌乱之色,水相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即便如此,水相心里还是四个字,绝对不行!
水夫人朝身边的大丫头芙蓉使了个眼色,服侍水夫人多年,芙蓉深知水夫人每一个眼色的意思。
芙蓉端了茶呈到阿木面前,娇声道,“公子,请喝茶。”
她身姿如柳,面赛芙蓉,十足的美人一个,一双秋水剪瞳,时不时的朝阿木瞄去,阿木仿若未见,眸光平静的接了茶。
就在他接茶的瞬间,芙蓉纤长柔软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滑过阿木的手背。
阿木身姿一凛,眸光一沉,猛地出手,不,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