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中,房门紧闭,慧妃和香茹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房门才重新打开。
盛夏的阳光,灿烂而热烈,香茹站在门口,阳光洒满她全身,她却只觉得浑身冷得刺骨,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湿,她的膝盖有些软,却强撑着没有弯下去。
她脑子里浮现出慧妃之前说的话,“这件事本宫交给你去办,若办好了,本宫会赐你弟弟一个出身,脱除奴籍,以后可以读书,参加科举。若办不好……”
慧妃没有说下去,香茹伺候她这么多年,如何不知她的意思?
办得好,重重有赏,办不好,全家跟着陪葬。
香茹望着天空中刺目的太阳,目光灼热,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渴望。
接下来的日子,宫中一片平静祥和,慧妃不仅没有借着掌宫之权克扣春音宫的吃穿用度,还事事周到,处处关心,细微之处尽善尽美,温良贤淑的姿态阖宫皆知。
萧熠想要借此夺取慧妃的掌宫之权,偏偏慧妃一切做得完美周到,让他抓不到慧妃的错处。
倾月得知此事后,只有一种感觉,暴风雨前的最后平静。
从七夕到处暑,日子一天天过去,宫中依然一片宁静,嫣妃的胎儿也日益长大,愈发稳固。
而倾月的心,却愈发的不安起来。
处暑那日,明明已经进入秋季,却仍是燥热难耐,一丝风也无,叫人无端的烦闷。
千月居里,倾月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翻着手中的书册,不知为何,从一早起来,她就觉得心中七上八下的,不安得很,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阿木坐在边上,一眼不眨的看着她,不,确切的说,不只是看,而是守,自从七夕那一晚,倾月向他坦白自己来自未来,阿木突然消失了几天,然后回来了。
自从回来后,阿木就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无论是吃饭睡觉洗澡,甚至上茅房。
其他情况还好,可是出恭这件事,有个人守在你旁边,一眼不眨的盯着你,无论是谁,也没办法拉出来吧?
倾月抗议过无数遍,可阿木对她的抗议置之不理。
被阿木那双温柔深情中,透着点点忧伤的眼睛看着,倾月实在静不下心来看书,她放下书册,无奈道,“阿木,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你失踪那几天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一回来,就变成这副样子?”
阿木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抿唇不语,就在倾月以为他和前几次一样,沉默到底时,阿木突然起身,走过来紧紧抱住倾月,低声道,“月儿,不要离开我!”
他双臂如铁钳般,勒得倾月差点透不过气来,倾月挣扎了一下,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只好拉开一点点空隙,给自己呼吸的空间,这才安抚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你瞎想什么,我怎么会离开你?”
“我问过大师了,那几日我去找了大师……”
“什么大师?”
倾月突然想到常山寺的圆一大师,据说是当今天底下最有名的高僧,“该不会是圆一大师吧?”
“不是,是度一大师,他与圆一大师同门,是圆一最小的师弟,他们的师父便是已经圆寂的高僧玄心大师,玄心在百岁时收了度一大师为关门弟子,当时,度一大师才五岁,玄心大师说他极具慧根,可成一代高僧,成就将超越自己,但会有一劫难,渡劫成功,将成佛,渡劫失败,很可能成魔,于是,便为他取法名度一。”
“意在让他切记,世间万物,归于一心,红尘种种,皆是法缘,是成佛路上的劫难,不可贪恋。度一大师十五岁时,玄心大师坐化,自此之后,度一大师一心钻研佛法,常年苦修,行走于天地之间,行踪成谜,世人皆不知他的踪迹。”
“他现在在哪里?”
“之前曾在南疆最南的白谷部落出现,我便是在那里找到了他。”
说到这里,阿木眸中露出一丝迷惘,“他说原身水倾月,的确在十六岁生辰之日,有一生死劫,十六岁之后的命理模模糊糊,不甚明朗,还说去年你十六岁生辰之日,他夜观星象,发现星宿发生了变化,你的出现,让四国改变了格局,我再问,他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不关心天下,我只关心你,度一大师说你的灵魂跨越千年而来,可能是恰好遇上天道改变,才有此机遇,我担心你会不会与来时一样,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开。”
倾月眸光一凝,下意识的问道,“他怎么说?”
她的声音与往日的柔和清越不同,略有些紧,阿木抱紧了她,眸光黯淡,“他说,若再遇上天道改变,你的灵魂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什么时候?”
“他并不清楚。”阿木亲昵的用下巴蹭着她头顶的头发,小声开口,声音里透着祈求,“月儿,你不要离开我!”
倾月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目不转睛的看着阿木的眼睛,目光深深,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去,阿木的眼眸深邃如浩瀚苍穹,透着隐晦的悲伤,倾月叹息一声,认真的说道,“阿木,我什么也不能答应你,我依然想念那个时空的亲人和朋友,若有机会回去,我也许会选择回去。”
“月儿——”
阿木的声音低哑干涩,眸中的忧伤愈发浓烈。
倾月抱紧他,把脸埋入他宽厚温暖的胸膛,柔声道,“我只能答应你,若有那日,我会带你一起走,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可愿意?”
“你去哪,我去哪,你在哪,我也在哪。”
倾月仰起脸,轻轻吻了吻阿木丰润的唇,一双凤眼清亮耀眼,灿若星辰,她扬起唇角,笑靥如花,“你放心,你是本宫的男人,即便你不想走,本宫也会强行带你走!阿木,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未来,无论是滚滚红尘,还是黄泉地府,我都要带着你!你可会怪我自私霸道?”
“我只怕你弃我而去,岂会怪你自私?我恨不得你一辈子都这么自私又霸道,抓着我的手不放开!”
“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一生不悔!”
两人紧紧相拥,正在此时,小喜子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打断了屋子里温情脉脉的气氛。
“长公主殿下,不好了!”
小喜子顾不得抹去满头满脸的汗,哭丧着脸道,“嫣妃娘娘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