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凤眼微微一眯,寒光乍现,只那么一瞬,寒光隐去,温和平静的目光看向倾月,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阿姐在说什么?”
倾月端了茶,浅浅啜了一口,淡淡道,“李家,慧妃,以及慧妃腹中的皇嗣,阿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萧熠默然片刻,勉强笑道,“阿姐猜到了?如何猜到的?”
倾月良久不语,就在萧熠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倾月静静开口,“在李尚书质疑我没有证据,而我要反驳时,你暗中阻止我,我便猜到你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再仔细一想,也许你是想要对李家动手了,才会在此时忍下这口恶气!”
“阿姐猜到朕的打算,一定会站在朕的这边的,对吗?”
萧熠语气有些忐忑,声音发紧,一双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倾月,幽光浮沉。
倾月放下茶盏,幽幽一叹,神色怅惘,道,“阿熠,你不必试探我,我自是站在你这一边,只是——”
她沉默良久,才幽幽道,“稚子无辜,阿熠,你真要除掉自己的骨血吗?你当真舍得?”
“朕会有其他孩子的,不过是一块肉而已,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萧熠面上无动于衷,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凤眼中光芒幽冷,“阿姐,你知道的,李慧的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否则会影响朕的布局!”
萧熠冷漠平静的表情,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不是亲手除掉自己的骨血这样残忍之事,这让倾月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她终于真正体会到帝王无情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她以为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她已经变得冷酷残忍,变得和这个时代的人没什么两样,可她终究不是水倾月,她骨子里始终是秦悦。
她可以镇定的逼死兰贵嫔,可以拿青儿家人的性命威胁青儿。
可是,她知道自己永远没办法对一个孩子下手,就好像对青儿的威胁,到了最后,她也绝对做不出来。
她第一次感到,她离萧熠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
她费尽心机想融入这个时代,可是,在这个时刻,她又庆幸自己没有完全融入其中。
“阿姐,你在想什么?为何脸色如此惨白?”
萧熠眉心微拧,问道。
阿木走过来,亲昵的拥她入怀,握住她冰冷的手,源源不断的热力传入她的手心,倾月整个人暖和起来,脸色也褪去苍白。
“阿熠,就不能放过那个孩子吗?”
倾月咬着唇,轻声问道,萧熠脸色微微一变,凤眸中寒光一闪,只那么一瞬,又恢复如初,他直勾勾的看着倾月,目光平静温和中,透着一丝冷意,“阿姐觉得朕心狠手辣?连自己的骨血都不放过?”
“只是个孩子,稚子无辜,也威胁不到你,你可以灭了李家,软禁慧妃,待她生下孩子,再……”
“妇人之仁!不就是个未成型的孩子而已,阿姐用得着如此心慈手软?”
萧熠笑容冰冷,他线条优美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神色倨傲而冷酷,“别说只是块肉,哪怕已经生下来,若挡了朕的路,妨碍朕的江山,朕一样会一剑杀了他!”
“若将来有一日,我挡了你的路,妨碍了你的江山,你是否也会一剑杀了我?”
倾月猛地起身,冷声道,萧熠唇边冰冷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宠溺的浅笑,“阿姐胡说什么呢?朕知道阿姐会一直陪着朕,支持朕,站在朕的身边的。”
倾月沉默的看着他,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同样的两双凤眼,萧熠的凤眼狭长漂亮,眸光幽幽浮沉,仿若冰冷的宝石,又如泛着冷光的冰凌,倾月的凤眼清亮透彻,光芒乍现,似天空的一轮明月,又似朝阳般灿烂耀眼。
不知过了多久,萧熠妥协了,叹息一声,移开目光,低声道,“阿姐,你何必逼朕?你明知道,即便有那一日,即便你背叛朕,朕也不会杀你。”
倾月默然不语,萧熠神色怅惘,语气微凉,“即便你想要朕的命,朕也不会将剑对着你!阿姐,朕可以杀尽天下人,可是,朕永远也不会杀你,也许,你现在不会信,但总有一日,朕会证明朕说过的话。”
倾月始终沉默,也许是不知该说什么,也许是不想说。
萧熠忽而一笑,“而且,有阿木在,天下谁人杀得了阿姐?朕不动那念头还好,一动那念头,剑还没拔出来,说不定就死在阿木的刀下了。”
他的语气很是轻快,似是故意调节屋子里僵硬冰冷的气氛。
只是倾月清楚的看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悲哀。
她错了!
就算帝王再无情,也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高处不胜寒,萧旷虎视眈眈,李家来势汹汹,这个孩子是阿熠的骨血,更是李家的筹码,所以,他绝对不能生下来!
最为难最难熬的人,不是她,而是阿熠。
他只是习惯戴上帝王冷漠的面具,让她以为他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倾月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朝萧熠扬唇一笑,笑容明媚张扬,“你知道就好!有阿木在,看你还敢欺负我!”
“明明一直以来,是阿姐欺负朕,哪有朕欺负阿姐的时候?”
倾月开口说笑,便表示风波已过,萧熠心情大好,也说起了玩笑。
倾月白了他一眼,“你还说呢,当初,你拐弯抹角,千方百计的想要我入宫为妃,若不是我意志坚定,宁死不从,早就着了你的道了!”
“做朕的贵妃有什么不好?朕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萧熠大笑道,说着说着,忽然感到强悍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萧熠心下一惊,朝杀气袭来的方向望去,正对上阿木冰冷刺骨的眼,眼里浓烈的杀气几乎要将萧熠碎尸万段。
萧熠打了个冷颤,他怎么忘了屋子里还有这尊煞神在?
“那个,朕还有奏折要批阅,就不留阿姐用午膳了,朕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萧熠的身影已出了门去。
“怎么突然这么急?”
倾月困惑的对阿木说道,阿木收敛了一身的杀气,温柔道,“皇家之事,说不清楚,月儿想不通就别想了,与我出宫吧。”
他一刻也不想呆在宫内,虽然萧熠与月儿已经结为姐弟,但阿木还是不放心,毕竟萧熠与旁人不同,在月儿心里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谁知哪一天,月儿会不会心软收了萧熠?
月儿是他的!意图不轨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