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观这两日一直守着阿朵,阿朵的体内状况暂且还算稳定,王紫观已经给相熟的几大门派掌门悄悄传讯求药,然而却一直没有玉脂芝的消息传来。阿朵的房间隔壁就是她的房间,两日来,她已经挡回了不少来看望阿朵的族人,只有阿楠是阿朵要拉着一起说说家常,于是阿楠索性就搬到阿朵同院的耳房住下。
阿楠十分喜欢那头白鹿,还把自己每日分得的甘木汁给白鹿喝,白鹿自是高兴,把王紫观看得哭笑不得,劝阿楠不要浪费天材地宝,即使白鹿已经超脱普通灵兽,灵智早开,但是异类修行之事也一样需凭自己体悟,得让它自己慢慢前进,阿楠才听进去了,但仍想着找些阿氏国特有的灵草灵果来喂。
容道成则每日除了去看望阿朵三次,余下的闲暇就在自己的院里修习不缀,王紫观见他如此精进,也觉得欣慰。容道成在这里说不上什么不满意,阿氏族人对他很是客气热情,只是有种淡淡的疏离感,是那种浮在面上的热情,他也不介意,究竟人家对自己这个陌生人有一定戒备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阿楠见阿朵和容道成的情景,已经明白这是阿朵的心上人,她倒是觉得容道成看起来还顺眼,只是免不了私下打趣取笑阿朵,阿朵被逗急了起来就禁不住的捏住粉拳捶她。阿津偶来见到,心中对容道成不由更加嫉恨。
王紫观这日正算着,到阿氏国已是第六天了,她离开东厢房,正欲往中堂寻阿猜问下可有玉脂芝的相关消息,却见阿津往这里走来,见到王紫观躬身施礼道:“阿津见过王宫主,族长有请王宫主和容道成前往中堂,事关玉脂芝有信相商。”
王紫观:“哦,稍候,我传讯于容道成。”说着指尖轻抬,发了个印信凌空打出。不多会儿,容道成急忙的往东厢这里赶过来,三人一齐朝中堂而去。
族长阿猜和阿迩阿习都在中堂等候,见到王紫观和容道成前来,互相见过礼分别落座。王紫观问道:“刚才听阿津说到族长有玉脂芝的信了,不知是何情形?”
阿猜:“玉脂芝不能确认,但是有了新发现的玉脉之山的信息,玉脉品质上佳,我已经派人去确认了这消息。”
王紫观:“在哪里?”
阿猜:“在南荒流沙之地边缘,汜天山北麓。”
王紫观和容道成的面色一下子变了,南荒流沙,这四个字,他们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屋里众人都沉默的没有吭声,静得只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王紫观秀眉微蹙,问道:“这消息族长从何处得来?”
阿猜:“这是两日前,阿习族老自漂水渡经过时,从路人旁议中得知,回来告诉我后,我自派人前往汜天山附近的苍梧之野打听,今早收到传讯,已经可以确认此消息属实。”
王紫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消息属实,但是事情却越发难办。
阿迩道:“族长,王宫主,容小真人,依我看,这汜天山所在虽然地势险恶,还是要尽快派稳当之人前去,阿朵真的等不及了啊。”
阿猜和王紫观等都轻微点了点头,却都沉吟着没有开口。
容道成见大家都没说话,有点着急,他刚想起身,一直暗中密切盯着他看的阿津却抢先起身开口道:“我去!我愿去汜天山。阿津愿意为阿朵妹妹去寻玉脂芝。”
容道成被抢话阻了一下,却没犹豫,也起身抱拳一礼道:“容道成不才,愿意去汜天山寻药。”
王紫观:“你们两人先都坐下,南荒流沙本就是险恶之境,不但有魔人余孽藏身其处,更有凶兽潜匿,否则这等上佳玉脉之山又怎会无人前去开采?此事需要尽快商量个妥当的法子才行。“
族长阿猜也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都坐下来:“你们对阿朵都很关心,我很慰怀,只是正如王宫主所言,此事需从长计议。阿习,你来讲下方位。”当下两人都依言分别坐回原位。
阿习上前铺开一张卷幅简图,指道:“汜天山位于南海之中,离南荒流沙约百里之远,沿赤水溯流向下,从苍梧之野西北向东南方向横穿过去,至赤水入海处而止,可望见汜天山。无舟楫可通达,只有依凭羽人国人带飞过海,每次带飞资费,需一两白银。”
阿迩道:“这倒不妨事,此去路途不算太远,以赤鬃马的脚程四日可到。可是苍梧之野不好过啊,唉,不过以容小真人的身手修为应能顺利通过,阿津是我族中第一勇士,骑射武艺娴熟,身手也不在话下,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人最好一起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其他人要么能力不足够如我等,要么如宫主族长需要时刻看顾着阿朵。”
王紫观沉吟了下点了点头,道:“我赞成此提议,不知族长怎么样?”
阿猜看着容道成和阿津,缓缓地道:“这次寻药险恶重重,希望你们两人可以互相照应,顺利寻到玉脂芝。千万保重自己,不要丢了性命。”
王紫观也道:“族长所言极是,道成你要记住,实在找不到就回来,不要逞强。”
容道成和阿津都抱拳应诺,阿猜和王紫观让他们都先回去收拾行装,夜里再出发,两人先行退出。
阿朵得到消息后,不由得急了,拉着阿楠要她陪着去找容道成,阿楠拗不过她,两人刚到东厢房院门口,便被王紫观挡了回去,阿朵跺脚道:“师傅,你让我去见下阿容吧,他不能去冒这个险啊。”
王紫观:“糊涂!你不让他去,你的身体怎么办?你莫非真的打算重头修炼?更何况,容道成若想和你结为道侣,必须过了你族人这关,这次既是险关也是契机,于情于理,阿容都非去不可,知不知道?”
阿朵被师傅的一番话喝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回过神来,自己一边转身一边用手拭着腮边的泪珠回屋了,王紫观看着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紫清宫燕然堂里,木含雪正在许飞云的指点下练习琴谱,许飞云道:“你再把这段重新弹奏一遍,我听下。”
木含雪身姿端坐,凝神静息,抬手轻勾慢拂,把刚才许飞云示范的重新再弹了一回。许飞云微微偏头笑道:“不错,木师妹很有悟性,这段《漪兰操》有些章法了,回头你再多加练习就更好了。”
木含雪微笑着向许飞云道谢:“含雪谢过许师姐的指点,另还有一事,我闻许师姐也是修习《阴康源月舞》而至金丹成,是以我有段体悟想和许师姐印证下。”
许飞云:“木师妹说吧。”
木含雪:“我三年前已达内景返照和内视反听,而如今习炼《阴康源月舞》配合炼形,却感到内视之道的体悟更加一层,原来反听之时仍需调理呼吸,集中全部注意力凝听自身呼吸之声,才可慢慢进入状态,时辰也长短不一。如今炼形习舞后,却发现更得淡泊之意,涤虑敛神入静更速,定心静神而乱想不起,表里虚寂而神识微入,外观万境而内察一心,了然如明镜,似乎不论静乱俱皆息灭。”
许飞云轻轻颔首道:“天道体悟一直如此,越到后面的境界,反对原先的基础有着更深的理解,一理通则万理通,无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剑骑猎射香茶药酒,这些修身养性之习也是如此。所谓万理澄澈,则一心愈精而愈谨;一心凝聚,则万理愈通而愈流。你适才说的内景返照,也可称之为坐忘,需要自身入于极静处才能体会坐忘之境,内外俱定,澄心自观,虽处炎火之地而不觉其热,旁有歌乐喧天而不闻其声,此交换外象内喻,存观身心一体,即是坐忘。”
木含雪听了沉吟半晌没有言语,她在认真琢磨许飞云所说的印证,过了好一会,才又道:“炼形者,欲要到水火相济,我知道元神为火元精为水,如何使得水火相承相依?”
许飞云却摇了摇手,轻声道:“水火相济如何达到相承相依,这得靠你自己体悟,我指点不了的,只能大体比照下水火的对应。天一生水,在人称精,地二生火,在人称神,是以丹道以神气为水火,医道以心肾为水火,正如天以日月为水火,《易》以坎离为水火一般,这些异名,无非尽是譬喻,只在这神气二字,而转换无穷。”
木含雪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许飞云也不打扰她,只是自行起身出去,吩咐弟子去领取斋饭素果。木含雪怔怔的坐在那里,只觉得心头似有所悟,却怎么也抓不住关键,直坐了一个多钟头才惊醒过来,见天色早暗,忙起身出来寻到许飞云,向她告辞,许飞云也不留她,亲自送她出门后便掩上了燕然堂大门。
木含雪回到镂尘阁,刚一进门,便见到宋七巧在灯下榻几前布置好了斋饭,见到她回来,便迎上前接过瑶琴,抱去琴室。木含雪眼尖,发现宋七巧神色有异,眼睛略有些红肿,似是哭过,不由奇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