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啊,言喻......”
这一幕对于言喻来说太过震撼,身体却是最诚实的反应了她此刻最想做的。
她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扑到禾夭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身体冰凉的没有温度,犹如死尸。触手的冰凉和脸上血液的滑腻几乎让言喻崩溃,心如刀剜。
“禾夭.....禾夭,你怎么了.....为什么....”言喻焦急的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混着血水格外的狼狈。
手抖个不停,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双手抚上禾夭的脸旁。
禾夭的手覆在言喻的手背上,就着她的手蹭了蹭,含笑着垂眸“没有事的,那日墨素下的药狠了些,差点挺不住而已。看来他真的对你情根深种啊,这虽然是疗伤圣药,可以算是化腐肉尸骨为神奇。换了活人用,身上的伤口会渐渐腐烂,不剜去腐肉,会蔓延至全身,继而全身溃烂而亡。剜去腐肉,会长出新肉没错,可那疼痛让人没了生念,没有几人可以熬过去。可是我熬过来了。”
“你相信前世吗,言喻。原来真的会有转世轮回这一说。我和黎陌澜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前世的我丑的不堪入目被父母遗弃,后来又被人贩子拐卖。最后被一个杀手捡去,也成为了一个杀手,隐匿在黑暗中伺机取人性命。多年的腥风血雨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成为土锤帮的帮主。我厌倦了这种朝不保夕见不得光的生活,这时候黎陌出现了,一个盲女。当时的我觉得她是我见过最单纯善良的女孩,明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明知道她是为了地盘和机密资料刻意接近我,却还是忍不住,迫切的想要看到她的真心,和她一起在阳光下生活。直到最后,她带着人杀光了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将刀捅入了我的腹中,我拼死拖着她一起赴死。醒来后我成为了圣教教主--禾夭,也是五年前的事了。黎陌澜也借着这五年成为了女皇最喜爱的皇女,在朝中明线暗线不断。每到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会梦到那些兄弟来向我索命,黎陌,是我的心结。只有墨素知道我的心结,我怕火,一见到火就会怕到失去理智,那日....也是。”
闵溪从暗处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了一个小瓷瓶。
禾夭拿过瓷瓶,取出一粒药吞下。
闵溪轻叹,悠悠的开口“言喻小姐,墨神医向来心狠,江湖人称鬼面千手,并不如你表面所见的那般温柔和煦。教主那日确实发了疯.....失去了理智,被倾颜公子打醒了后不顾一切的冲进了西苑.....闵溪恳求您,请您心疼教主。”
禾夭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招手唤来了闵溪“你话太多了,闵溪。若是吓到了言喻,自行去领罚。过来替我包扎。”
言喻先一步跪坐在了禾夭面前,接过了闵溪手中的药品,垂眸轻声道“不要怪他,包扎,还是我来吧....”
言喻很是熟练的缝合着伤口,却还是觉得触目心惊,他的身上又因她平添了这么多的伤口。她,怎么可能不心疼?言喻到现在还是有些胆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份爱,究竟是对是错。
她是傀儡,这是不争的事实。
待她被回收,禾夭又该怎么办,又该如何自处?
她承认她舍不得,也放不下。
禾夭含笑着看着言喻的指尖眷恋又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伤口,他倒要看看她还怎么不承认自己的心意。于是伸手将言喻捞起,抱在怀里。
“我想要你的答案,肯定的答案。”
“不许说不,你要多说一句我不想听的答案,就是一刀,让你心疼死。”
言喻张了张口,又将拒绝的话生生咽下。侧身揽住了禾夭的脖颈,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处。
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了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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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夜。
倾颜端来了热水,沾湿了帕子细细的给黎陌澜擦着脸。
即便她现在满面红斑,身上的脓包不断,也没有半点嫌弃。
“倾...颜,你去休息一会吧....我....”
黎陌澜苍白无力的声音就这样被门踹开的声音生生打断。
一群刚染上病的女子闯了进来。
“你们....这么晚来此,有何贵干?”
黎陌澜强撑着坐起,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这一群女子。
其中一人,身材极其魁梧,伸手将黎陌澜拽下床。脚踩在她的脸上,拽着她的头发,恶狠狠地开口“我们是谁?才过了一天就不认识我们姐妹几个了?我们是皇贵君派来护送您来这里的护卫啊。我就说皇贵君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把我们从牢里放出来!”
“这不就染上了这种病?!大姐,和她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在这里谁管她是不是皇亲国戚。”
“反正死都要死了,倒不如我们大伙一起乐呵乐呵,睡了这凤都第一美人。”
“三妹说得对,尝尝他是怎么个味道,仅一眼就看的我心痒难耐,真是....”
说着其余几人就朝着跪在黎陌澜身旁狼狈不堪的倾颜走去。
倾颜惊叫着被几人拖走,扔在床上。
黎陌澜挣扎着,却被那名女子踹了几脚,突出几口血。
这一幕看的黎陌澜目眦欲裂,一步步爬向倾颜,不论多少次被人痛打被人拽回。
[叮——黎陌澜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100]
‘使用变身药丸——’
[确认完毕,变身药丸使用中——倒数5,4,3,2,1——使用完毕。]
“大——大姐,这.....这是个....女人!”
“女人,大姐她真的是女人....”
“大姐,怎么办,还要上吗?”
“.............”
“嘭——”
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踹开。
墨素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勾起唇角,淡淡的开口“既然来了,都别走了吧。”
他的身侧白霁一跃而起,抱起已经昏迷的倾颜,扛着已经呆愣到痴傻的黎陌澜离开。
墨素的足尖一点,向后退去,袖子扬起,几乎是瞬间这几人连着房屋都化为了水。
墨素以袖颜面苍白俊美的脸上尽是嫌恶。
还不待他转身,明明只是一声轻唤,却让他全身一颤。
——“墨素。”
他有些僵硬的转身,笑的晦涩,不确定的开口“言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在看到言喻身旁的禾夭时,话锋一转,敛去了笑容,话语间尽是讥讽“呵....禾夭,你倒是好手段,又是苦肉计不成?”
禾夭像是宣示着主权一般,揽着言喻的腰,笑的肆意张扬。在言喻的脸上重重一吻,挑衅一笑。
“是又如何?”
墨素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气急反笑,笑的癫狂,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流下。
他在意的是言喻的态度,那么自然的表情,没有一点抵触的肢体动作。这是有多依恋,多熟悉,才能做得到。
为什么,言喻她始终在意的都只有禾夭,不论自己做了什么,都看不到他呢?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中把玩。
缓缓看向了言喻,把瓶塞拔掉,笑的无辜。
“呐,言喻。你知道吗,为了你我不惜毁掉了续命丹,我本身就是百毒浸体,没有续命丹,我所剩时日不多....就是为了能做出解药,解救这些百姓,为了能让你开心。这不是瘟疫,是毒公子以自己的血肉制得的毒。”
“我本就凉薄。这些人命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你......”
“所以,言喻作出选择吧。你是要踩着这些人的尸骨和禾夭在一起吗?还是和我一起离开。”说着墨素拿起了瓷瓶做出了一个倾倒的动作,笑的邪佞,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言喻片刻。
言喻这一刻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墨素,以前的他隐藏了太多,压抑了太久,以至于每每看到他,都会不忍。
禾夭只是冷冷一笑,飞身跃起,以惊人的速度冲到了墨素眼前。夺取了他手中的药瓶,给了他一掌。被重挫的墨素扬起袖子,洒出粉末。
在见到禾夭平安无事的走到言喻身边时,墨素仰头大笑,笑的痴魔,泪流不止的他格外的凄楚“你身上的味道.....哈哈哈哈,没想到连这个言喻也给了你.....而我就像是个笑话....”
言喻接过那瓶解药倒出了一半,不顾禾夭的阻拦走到了墨素面前蹲下了身。
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拿出帕子擦去他嘴角的鲜血,悠悠的开口“墨素,我不想....这也是我不想看到的局面,可是我别无选择。温青颜此生注定要辜负你辜负蒲茗辜负含娆辜负苏染,若有来世你若是心里还有温言喻,那就尊重温青颜的选择,放她自由吧。我....命不久矣,在我离世后,还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倾颜,阻止....禾夭...为我再做傻事。”
“这个给你。就算为了我,为了墨家的荣耀,也请你千万要珍重。”言喻将瓶子放在了墨素的手里,低下头执起了墨素的手在他手心落下一吻,笑的苦涩“人生没有如果,我和你终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谢谢你在那么多个午后陪着我,和着我的琴声,陪我来到这里解救了这么多的人,也是因为我折损了你一半的寿命。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
言喻站起身,看向远方,长叹了一声,和已有些不满的禾夭一同离开。
只留下了跪坐在地上的墨素和站在一旁没有了心智神情的白霁。
墨素攥紧了手中的瓶子,心里一遍遍念着的是言喻的名字。
到这种时候还拜托他照顾禾夭......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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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陌澜呆坐在窗边,一旁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倾颜。
疫情已经结束,这荒野也只剩下了他们。
“为什么要骗我?”
倾颜抬头,刚才黎陌澜说什么,为什么要骗她?
“我......”
黎陌澜拽过倾颜,压在身下,身体颤抖不止,是难以抑制的愤怒难当“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也是女人,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如果不是那群莽匪,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倾颜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看得黎陌澜一阵心疼,却也更加厌弃着这样的自己。
“小陌,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我是北祁国的质子。我的出身就是不详的征兆,上古预言记载的双生女将会灭世,也意味着北祁国的倾亡。所以父亲拼死送了姐姐出宮,我被国师救下抚养长大,谎称是男子教养了十八年,直到送来南祁...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做为一个女子活下去....也没想到会一错再错。可是这就是命运,直到我遇到了你,我只恨我为什么不生为男子....”
倾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捂住了双眼,声音更是颤抖不止“可是,小陌,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黎陌澜强忍住心里的近乎扭曲的疼痛,翻身跃下床去,站在了窗户旁边。
瑟瑟的冷风吹得她只觉得冷的彻骨,眼泪也顺着脸庞流下风干。
一直如此重复着,直到天明。
一袭黑衣的黑影跪在黎陌澜面前。
她在离开凤都之前吩咐过如果她没有事,暗袭便带着所有暗卫前来迎接。
“主上。”暗袭声音沙哑,难辨雌雄,只是话语间难以忽视的恭敬谦卑让人心惊。
倾颜却知道这个人是黎陌澜后宫里最后一位有实无名的男子,也是对黎陌澜最衷心最尽心的人。是黎陌澜所有暗卫的首领,是黎陌澜最信任的人。
倾颜保持着原来的模样躺在床上,凌乱的衣衫不难看出她是女子。
她是故意这么做给暗袭看的。
她要暗袭知道,只有她温倾颜才是祸水,是对黎陌澜最大的威胁。
“人马都准备妥当了吗?”黎陌澜淡淡的开口,声音却是习惯性的加上了一丝威严,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
“都已准备妥当。”
黎陌澜点头,看向倾颜,神色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最终还是开口“带她....走。”
暗袭刚想上前,却被黎陌澜制止“慢着....我来。”
即便是这种时刻,她还是不想倾颜被其他人触碰。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说过的就算是我死了,只要灵魂不灭,都与你纠缠不休,绝不放过...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黎陌澜抱起倾颜,眼神凌厉,面色阴鸷。
倾颜却是微微一笑,揽住黎陌澜的脖颈,凑近她的脸庞,呢喃似得开口“只要你还在意我,就好....”
黎陌澜心尖微颤,有些不自在的撇开头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倾颜的脸。
倾颜挑衅般的看了一眼暗袭,趁黎陌澜没有注意,在黎陌澜唇上轻轻一吻,笑的满足“小陌,你是女人我也爱。”
黎陌澜抱着倾颜得手紧了紧,看着她的笑颜,笑的苦涩。
那一刻她竟然觉得没有什么比倾颜的开心更重要。
没有什么能比倾颜的那句话更能给她安慰。
她早已放不开,更放不下。
只是黎陌澜并没有注意到暗袭几乎疯癫扭曲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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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的结束,让上京-凤都的人都松了口气,民心渐稳,经济也有所回复。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切都仅仅只是个开始。
禾夭伤重闭关,墨素不知所踪,苏染重回凤都力挽狂澜,含娆加入了圣教情报阁,蒲茗回到了北祁国等着言喻。
在这时黎陌澜接到了南祁国女皇的密旨,用温倾颜换皇位的密旨。
另一边的圣教——
闵溪拦住了言喻的去路。
“夫人此去凶险,还是等教主出关一同前去....”
言喻摇头浅浅的笑着,还是如朗月清风一般抚慰人心“来不及了。黎陌澜不会放过倾颜的,对我来说在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她更重要。我亏欠她太多,明明许好了她一世无忧,又怎么可以食言....闵溪,让我走吧,我会回来的,禾夭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的人。让他等我....”
闵溪后退一步,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盒,递给了言喻。
“夫人,这是千里飞虫。您若是有危险,就将它掷到地上,无论多远,我们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我们赶不到,墨神医也会出现。教主偏执视您如命,所以就算是为了教主,也请您一定要多多珍重。”
言喻低头,看不清神色,半晌才悠悠留下了一句“我...会的。”
直到言喻离开了许久,闵溪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头顶乌云密布不见天日的天色,最终还是捂住了胸口,蹲下了身子。
他的预感一向很灵,这次恐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言喻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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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澜亲王府中
黎陌澜一拳一拳的捶打到墙壁上,鲜血顺着他的拳头一点点的流下,浸染了她白色的衣袖。
“主上。”
暗袭跪在了黎陌澜面前,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一个黑色的布袋。
“你来做什么?”黎陌澜不悦的开口,她最近心里真的是很乱,出于女皇的逼迫,自己多年的夙愿,以及爱上了同性人的事实交杂在一起,她几近崩溃。
暗袭揭开了布袋,里面赫然躺着的是——温言喻。
“温言喻....”
暗袭抬头眼里并无波澜“我知道主上想要的是什么,女皇想要的不过是温青莲罢了,只是替身而已,是谁都无所谓。更何况温言喻比起温倾颜更像温青莲。”
看着已经有些动摇的黎陌澜,暗袭抱拳低头“一切均由主上定夺。”
想想倾颜的欺骗,黎陌澜最后一点的心疼不忍也消失殆尽,不仅给自己找到了正当的理由,更是有了一些报复似的快感。
“如此,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