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发觉这少年虽然对人情世故很不了解,有时甚至天真得象个孩子,但智慧之高,思虑之密,反应之快,他这种经验丰富的修士也赶不上。
阿飞道:那人是不是已算准这条路不会有别人走,只有你的马车必定会经过这里,所以要在这里将你拦住。
叶凡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沉声道:你找出他的致命伤没有?
傅青主还未说话,叶凡忽又道:你不必找了。
阿飞也开口笑道:不错,人都已来了,还找什么。
叶凡耳力之敏,目力之强,灵感的敏锐,不能说冠绝天下,但在这个修为,很少有人能够与他比肩,他实未想到这少年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样灵敏。
这少年似乎天生有种野兽般的本能,能觉察到别人觉察不出的事,叶凡向他赞许地一笑,然后就朗声道:各位既已到了,为何不过来喝杯酒呢?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积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来。
一人大笑着道:好久不见,想不到叶少门主的宝刀依然未老,可贺可喜。笑声中,一个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目光如睥睨鹰的独臂老人,已大步自左面的雪林中走了出来。
右面的雪林中,也忽然出现了个人,这人干枯瘦小,脸上没有四两肉,象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阿飞一眼便已瞥见,这人走出来之后,雪地上竟全无脚印,此地雪虽已结冰,但冰上又有积雪。
这人居然踏雪无痕,虽说多少占了些身材的便宜,但身法的高明,也够吓人的了。
叶凡笑道:在下下山还不到半个月,想不到“财神阁”的查大先生,和“神行无影”虞二先生就全都来看我了,在下的面子实在不小。
那矮小老人阴沉地一笑,道:叶少门主果然是名不虚传,过目不忘,咱们只见过一次面,想不到叶少门主竟还记得我虞二拐子这老废物。
他说的不错,当初在青丹坊市,叶凡只是远远的瞟见对方一眼,后来刻意的收集财神阁的资料,这才认出他。
阿飞这才发现他竟有条腿是跛的,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身法如此高明的人,竟是个跛子。
却不知这虞二拐子就因为右腿天生畸形残废,是以从小就苦练身法秘技,他要以超人的速度,来弥补天生的缺陷。
阿飞倒不禁对这老人觉得很佩服。
叶凡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还请来几位朋友,为何不一齐为在下引见引见呢?
虞二拐子冷冷道:不错,他们也久闻叶少门主的大名了,早就想见见阁下。他说着话,树林里已走出四个人来,此刻虽然是白天,但叶凡见了这四人,还是不觉倒抽了囗冷气。
这四人年纪虽然全已不小,但却打扮得象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系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像狞恶,但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最妙的是,他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直响。
傅青主一见这四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忽然嘎声道:那黑刹不是被人杀死的。
叶凡道:哦?
傅青主道:他是被蝎子和蜈蚣蜇死的。
叶凡脸色也变了变,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四位莫非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的门下?
四人中的黄衣童子格格一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坏了,我要你赔。赔字出囗,他身子忽然飞掠而起,向叶凡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声不绝。
叶凡只是含笑瞧着他,动也不动。
但虞二麻子却也忽然飞起,半空中迎上了那黄衣童子,拉住他的手斜斜飞到一边。
“金狮”查大先生也立刻大笑道:叶少门主富可敌国,莫说一个雪人,就算金人他也赔得起的,但四位却不可着急,先待我引见引见。
一个红衣童子笑嘻嘻道:我知道他姓叶,叫叶凡。
另一黑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刀法不错,剑法也不错,样样精通,所以我们早就想找他斗斗法,找找乐子了。
剩下的一个绿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学问不错,很少有东西能够瞒过他那双眼睛的。
红衣童子笑嘻嘻道:只可惜这叶少门主却不喜欢在青丹门清闲,反而喜欢跑出来做强盗。
他们在这里说,别人还未觉得怎样,阿飞却听得出了神,他实在想不到他这新交的朋友,竟有如此多姿多采的一生。
他却不知道这些人只不过仅将叶凡多采的一生,说出了一鳞半爪而已,叶凡这一生的故事,他们就算不停地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阿飞也未发现叶凡面上虽还带着微笑,目中却露出痛苦之色,象是别人只要一提及他的往事,就令他心碎。
突听虞二拐子沉着脸道:你们对叶少门主的故事实在知道不少,但你们可听过,叶少门主的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就不会留活口!
那黄衣童子吃吃笑道:出手一刀,不留活口……原来你是怕我被他手上那把刀弄死,回去无法向我师傅交代,所以才拉住我手的。
叶凡微笑着道:但各位只管放心,在下的第二刀就不怎么样高明了,而一刀是万万杀不死六个人的!他忽也沉下脸,瞪着查大先生道:所以各位若是想来为甄志伟复仇,还是不妨动手!
“金狮”查大先生干笑了两声,道:甄志伟自己该死,怎么能怪叶道友。
叶凡笑着问道:各位既非为了复仇而来,难道真的是找我来喝酒的么?
查大先生沉吟着,象是不知该如何措词。
虞二拐子已冷冷道:我们只要你将那包袱拿出来!
叶凡皱了皱眉,道:包袱?
查猛道:不错,那包袱乃是别人重托给我们“财神阁”的,若有失闪,敝商会数十年的声名就从此毁于一旦。
叶凡瞧了黑刹的尸身一眼,道:包袱难道不在他身上?
查大先生笑道:叶道友这是说笑,有叶道友在场,区区的黑刹怎么能将那包袱拿得走。
叶凡皱了皱眉,叹息着喃喃道:我平生最怕麻烦,麻烦为什么总要找上我?
查大先生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接着又道:只要叶道友肯将那包袱发还,在下非但立刻就走,而且多少总有点心意,给叶道友饮酒压惊。
叶凡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刀,忽然笑道:不错,那包袱的确在我这里,但我却还未决定是否将它还给你们,你们最好让我考虑考虑。
查大先生面上已变了颜色,虞二拐子却抢着道:却不知阁下要考虑多久?
叶凡道:有一个时辰就已足够了,一个时辰后,还在此地相见。
虞二拐子想也不想,立刻道:好,一言为定!
他再也不说一句话,挥手就走。
黄衣童子忽然格格一笑,道:有半个时辰,就可以逃得很远了,何必要一个时辰。
虞二拐子沉着脸道:叶少门主自出道以后,身经大小百余战,从来也未曾逃过一次。
他们来得虽快,退得更快,霎眼间已全都失去踪影,再听那清悦的手镯声,已远在十余丈外。
阿飞忽然道:包袱在你手上。
叶凡道:嗯。
阿飞道:你为何要承认?
叶凡笑了笑,道:我纵然说没有拿,他们也绝不会相信的,迟早还是难免出手一战,所以我倒不如索性承认了,也免得跟他们噜嗦麻烦。
阿飞道:既然迟早难免一战,你还考虑什么?
叶凡道:在这一个时辰中,我要先找到一个人。
阿飞道:什么人?
叶凡道:偷那假包袱的人。
阿飞道:你知道他是谁?
叶凡道:昨天那酒店中有三个财神阁的修士,除了诸甄志伟和那赵老二外,还有一个人,我要找的就是他!
阿飞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可是那穿着件紫缎团花皮袄,腰上似乎缠着软鞭,耳朵还有撮黑毛的矮子么?
叶凡微笑道:你只瞧了他两眼,想不到已将他瞧得如此仔细。
阿飞道:我只瞧了一眼,一眼就已足够了。
叶凡道:不错,我说的就是他,昨天在酒店中的人,只有他知道那包袱的价值,他一直躲在旁边,没有人注意他,所以也只有他有机会拿那包袱。
阿飞沉思着,道:嗯。
“只是没想到这包袱居然如此烫手,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拿着它。”叶凡说这话的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东西,要有实力保住,才能长久的握在手里,要不然就像那甄志伟一样,最终也只是给别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