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水,一滴一滴滴落下来的声音在空荡的洞穴中回旋。
洞穴最深处,有一滴水紧紧地抱住岩壁上方的倒锥形石柱。它使出浑身解数,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掉下来。
突然,它抖了抖。
“嘀嗒--”最后还是掉了下来。
“你说不说!”女子竭斯底里地咆哮着,在绝望的边缘徘徊。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我?为什么……还是说,就因为我是妖吗……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艰难地吸着气,额头上显出的青筋可以看出她还是在很努力地想要克制住自己,她颤抖着用一双冰冷的手捧住夏浅忆的脸颊,“乖,忆儿乖。”
忍了许久泪水终于划落下来,她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夏浅忆说,却是在哀求着,“只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在哪?我现在就放你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见夏浅忆不应,女子拉过夏浅忆的手放在胸前接着说:“忆儿,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嫂嫂的吗……”她抓着夏浅忆的手,像丢了魂似得瘫坐下来,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她真的害怕,害怕真的再也没有他……
“忆儿,你帮帮我好不好……”她的绝望占据了她整个思绪,明明说好不会走的,明明说好只爱我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夏浅忆本来就胆子小,这样的樱流舞吓得她话都不敢说一句,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在旁边一阵干呕。
就这么恶心的吗?樱流舞像是明白了什么,果然,他还是因为我这副皮囊吗?人类,都这般爱惜皮囊吗?
那一年,夜樱城,水墨长卷。
朦朦胧胧,花瓣随年少时爱恋迎风而起。
落英如雪,纷纷扬扬,燕穿樱雨,水烟绕轻舟,纸伞花下人。
何人?离歌。
少年为抚去女子青丝上的几缕落花,“待我金榜题名时,便娶你为妻。”
那时的樱流舞还只是个总爱穿青色对襟裙襦的小妖,笑起来就像花瓣跌入甘泉,甜甜地漾入他的心田。
说来奇怪,沉睡千年才得以萌芽,却天赋异禀,三百年成形,如今也过去两百年了,这五百年里,平淡无奇,一潭死水。她在想,做人如此无趣,为何还有妖怪们冒着生命危险,哪怕修炼千年也要化作人形,直到遇见了他。
那时的楚离歌,一身素衣,灰色发带,手握书卷于樱树下,修长的手指不时遮挡阳光。回眸间,不知是谁人撞进谁人心间。
小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不在山林中,而在一清雅庭院,院内有一清秀小生,手握书卷,执笔而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坐在树丫,看小生在一白物面上画着蚯蚓,两只脚丫不安分地摇晃,“蒹葭……”
“姑娘。”小生略带忧容,“姑娘快些下来,担心摔着。”
小妖一惊,一晃没了踪影。小生糊涂,方才明明有一女子于樱树之上,怎的转眼便没了踪影。思来想去,罢了罢了,许是日头刺眼晃了眼睛。
风吹得花叶沙沙作响,见院中无人,小妖吹跑案上的落花,抓笔学起小生在纸上画小蚯蚓,“不好玩不好玩。”小妖气鼓鼓地将纸丢在一边,都是画蚯蚓,为何那小生画得如此秀丽。
糊上墨汁的小黑手被握住,小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扯过那张被嫌弃在一边的纸,领着自己在纸上画蚯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小妖不识字,自然也不懂这句诗的含义。“你喜欢蒹葭,为什么不在这里种满蒹葭呢?”
小生无奈一笑,“此诗,讲的是对意中人深深的爱慕之情。”
“你的意中人是蒹葭吗?”
小生不语。
次日清晨,绿色小影抱着一只白玉瓶子,趴在小生窗前朝屋内望去。小生执手卷轻敲小妖的脑袋瓜子,“小家伙,在看什么呢。”
小妖将怀中的白玉瓶子递给小生,“这个给你。”瓶中插着几支还带露珠的蒹葭,白色的团绒,好闻的清香。
小生微微一笑,“你是蒹葭吗?”
小妖指了指院中那棵花开繁茂的樱花树,一晃没了影。
小生往瓶中添了少许清水,道:“你是蒹葭。”
入夜微凉,花飘零落,笛声缓缓扬起,笛音绵延缥缈,带着无限牵念。小妖踩着满地花瓣,翩翩起舞,笛音渐渐激越起来,小妖也随着音律变换了舞姿。
笛声骤停,小生神色微愠地走进屋内。
小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为何小生如此,他这是生气了吗?是我跳得不够好吗……
不一会,小生用木托盘端着一盆清水,一双粉鞋和几个瓶瓶罐罐出来,他将小妖抱到案上,半蹲下来将毛巾浸湿,细细地帮她脚底的粉尘和血渍擦干净,接着又打开瓶子轻轻地为她上药。
小妖怕疼,想把腿抽开,可小生死死握住了自己的脚腕,“不上药,落疤了,可就没人要了。”
樱流舞摸着脸上那块触目惊心的烧伤。
是啊,落了疤,你可就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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