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已经重新收拾过,不过林月音五感敏锐,还是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恭敬如常,请安见礼,坐在床边圆凳上陪着贾皇后说话。见贾皇后一脸疲乏,关切的问道:“娘娘身子可要紧?要是娘娘身体不适,那臣妾改日再来请安。总之,一切以娘娘的身体为重。”
贾皇后轻咳一声,自嘲一笑,脸色越发的枯黄难看,“本宫身子就这样,没有好与不好的区分。林婕妤能来陪本宫说话解闷,本宫倒觉着轻松些。”
林月音笑道:“既如此,那臣妾以后天天来陪娘娘说话解闷。”
贾皇后呵呵一笑,枯枝一般的手落在林月音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一二,“你有心了。对了,萧淑妃最近可有为难你?”
“淑妃娘娘不曾为难臣妾,想来淑妃娘娘是个大度的人,不曾将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林月音说得轻松,实则却等着贾皇后的反应。
贾皇后轻蔑一笑,“你可别大意,淑妃那人向来记仇,这会没为难你,不代表将来不会为难你。未免让淑妃抓住把柄,你最近行事要当心,切勿冲动。否则下一次你未必还能等到陛下救你。”
林月音面容惶恐,“多谢娘娘提醒。臣妾心中惊慌莫名,还请娘娘教我。”
贾皇后打量着林月音,观察了这么久,她心中倒是有一二分笃定。林月音有真心,也有诚意,又得罪了萧淑妃,如今她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靠山依仗。只是她命不久矣,又如何能够当她一辈子的靠山依仗。罢了,这是林月音自己选择的路,自然由她自己承担后果。
贾皇后沉默了片刻,招手让林月音附耳过来,悄声嘱咐了几句。
林月音心领神会,她果然没看错,贾皇后虽不管事,但这宫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双眼。林月音起身拜谢,“臣妾多谢娘娘教导。”
贾皇后说道:“在你同萧淑妃这件事情上,本宫能帮你的实在是有限。总之,你好自为之,莫要丢了自己的性命。”
“多谢娘娘提点。”
等林月音一走,秦嬷嬷就来到贾皇后身边,“娘娘信林婕妤?”
“信不信都没关系。本宫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若能在临死前亲眼见到萧贱人倒霉,本宫自然乐意帮林婕妤一把。”
“娘娘长命百岁,怎可说如此晦气的话。”秦嬷嬷伤心。
贾皇后摆手,自嘲一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可怜湛儿,本宫这一去,他该如何是好?”
主仆二人想到伤心处,抱头痛哭起来。
一场暴雨,洗净浑身燥热。林月音难得有兴致,领着宫女太监到御花园游玩。兴致正浓时,遇见一队巡逻侍卫。领队那人,身披软甲,手握剑柄,剑眉星目,目光凌厉无匹,再看容貌,好一个玉面武将,既有文人的雅致,又不失大丈夫气概。当真让人见之心喜,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
“末将参见娘娘!”那位让人见之心喜的人正是内廷侍卫副统领容玉,出自将门世家。因出身容家偏支,不受主家重视,故武将之路走得并不顺畅。后得伯乐,方有机会一展才华,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武将。孝昌帝有心用他,于是将他调入羽林卫,只待镀金两三年后,就要将他放出去高飞。
林月音含笑点头,“原来是容将军。容将军少年英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容玉低眉敛目,无丝毫武将的张扬,“娘娘谬赞,末将不敢当。”
林月音起身,边说边朝前走去,容玉跟上,几个宫女有意无意的就挡在了侍卫前面。宫女地位虽低,侍卫们却也不敢随意冲撞,无可奈何之下,已经与容玉隔了十几丈远的距离,听不见林月音同容玉之间的谈话内容。
容玉无需回头,便已知晓一切,他小声说道:“娘娘无需如此,那些人同末将都有过命的交情。”
林月音不以为然,“小心无大错。容将军是至诚君子,本宫却是小心之心。”瞧容玉那惨不忍睹的表情,林月音心情顿时飞扬,笑道:“容将军不必为区区小事纠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容玉一双利眼死盯着林月音,内含警惕怀疑还有一丝渴求。“末将与娘娘不曾相识,娘娘却突然传信给末将,不知所为何事?”
林月音没有回避,一字一句的说道,“听闻容将军的长姐已经过世数年。”
容玉蓦地睁大了双眼,眼冒凶光,“娘娘何意?”若非眼前的她身份不一般,加上时机不对,他早已拔刀相向。
林月音轻哼一声,“容大姑娘并非死于痨病,而是被人所害。”
“你……”容玉龇目欲裂,“你究竟是谁,我为何要相信你。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大姐的事情。”
“本宫乃是皇上亲封婕妤,容将军却明知故问。至于信不信,容将军自便。本宫言尽于此,告辞!”林月音干脆利落,不再和容玉纠缠,领着人浩浩荡荡离去。
容玉呆立不动,心中却已经掀起滔天巨浪。长姐过世之时,他人在边关,得知消息已经是数月之后。后来回京,多次明察暗访,却一无所获。人人都说长姐死于痨病,他却不信,却苦于找不到丝毫证据。偏生今日,冒出一个林婕妤,口口声声说长姐是被人所害,他哪里还能冷静自持。
林月音回到绫绮殿,面上无任何喜意。那日贾皇后提了一句容家,林月音便留了心。善用汉王刘炙的人脉网络,很快查清楚容家一切。思来想去,唯有容玉最可用。想用容玉这类武将,却也不容易,必须剑走偏锋。于是就有了今日一见。见面结果差强人意,却也不是没有收获。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若那容玉果真在乎过世的长姐,他们自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