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李轩口里叼着钥匙,双手提着大包小包地走进屋里。
屋里光线很暗,或许是没有开灯的缘故。尽管朝北有扇不小的玻璃窗,但窗外阴白的光线,似乎都不情愿射入这里。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里的顶层,三室两厅,外带厨房和两间厕所。空间还算充裕,能住上一大家子人,但这儿只有李轩一个人,屋里静的出奇,只有李轩穿着拖鞋的哒哒的脚步声。
李轩打开了电视。
“预计今午到明天,我省冷空气活动会比较强,局部地区会有阵雨或是雷阵雨,后天……”
李轩每次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地把电视打开,谈不上是害怕安静,他只是觉得,耳边响着电视里人物的声音,就像是有个朋友在你耳边叨叨不休一样,他会感觉很安心。
李轩将他昨天就预定好的蛋糕摆放在餐桌上,他卸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将蜡烛一根一根地插上,又仔细地数了一遍,正好十八根。李轩满意地点点头,一根根地将蜡烛点燃。
外面的天色阴沉的可怕,李轩侧目从窗口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但又不仅仅是暴风雨前的黑暗,黑暗中竟有些许躁动的光芒,像是被囚笼的野兽正在试图冲破牢笼,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李轩心头忽感不安。他动身将窗户关紧,回到了座位上,一盏盏的蜡烛的光芒映亮他整个瞳孔,他深吸了一口气,所有蜡烛在一瞬间被吹灭,屋里似乎更暗了。
李轩翻开手机通讯录,里面只记录了一个电话号码,备注姓名是“赵梦妍”,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拨出去,然而手机铃声却在此刻突然地响起,来电显示是赵梦研。
这算是个不小的惊喜,在李轩就读的这所学校的理科班里,赵梦妍算的上班花级别的女生,尤其是在李轩这个男女比例近乎五比一的班级里,长相甜美,声音细声细气,会弹得一手好钢琴的赵梦妍更是俘获了班上大半男生的春心,李轩也不例外。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赵梦妍的呢,李轩心想,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喜欢这种感觉,总是来得毫无预兆,它总是在你并无防备的时刻降临,悄无声息地住进你心底,让你不知不觉地想去关注某人,最后演化成一种寄托。
或许是在某个夏天的下午,赵梦妍在阳光下骑着单车,细碎的阳光洒落在她天蓝色的长裙上,她新买的单车的亮漆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又或是在校园元旦晚会上,赵梦妍独坐舞台中央,纤细的手指在钢琴上富有节奏地舞动着,各色的聚光灯照在她身上,她像是沐浴在圣光里;更或许是在一个晚上,李轩的梦里,赵梦妍突如其来地闯入,她长发飘扬,她浅笑嫣然。
赵梦妍像是长在李轩心里的一根藤蔓,随着时间推移,它疯狂地生长,霸占了李轩那小小心房里的全部空间。
李轩接通了电话,咳嗽了一声,“喂?”
“是李轩吗?我是赵梦妍。”隔着电流,赵梦妍的声音依然令李轩悸动不已。
“嗯……是我,你……有什么事吗?”李轩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赵梦妍张口便令李轩有些诧异。事实上,他与赵梦妍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很多时候他都只是站在路边远远地望着赵梦妍的修长的背影,在昏黄的日光下骑着单车远去,而骑车的人,永远不会回头看见路旁那双憧憬的眼神。
一时间,李轩竟然无话可说,沉默了一阵,那头的赵梦妍再度说道,“出来吃个饭吧,我知道的,你没有朋友陪你过生日的。”
李轩的内心有些触动,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朝思暮想的女生,竟然也有关注过他,还约他出来吃饭。李轩自己也清楚,作为一个高三党,学校黑板上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两位数了,在这种时候,大家伙都卯足了劲发奋学习,谈情说爱这种事情,也只有李轩这种成绩常年在二本线上徘徊的人才敢想,而赵梦妍作为班上的一本线种子选手,年年的“三好学生”,竟然也会在这种关头约他出来吃饭,李轩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也许太久的孤僻,以至于李轩忘记了该怎么表达兴奋,他只说了句,“好的。”那边赵梦妍似乎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过多表现,两人约定好地点,就在离赵梦妍家附近不远的龙腾酒店。
李轩曾经偷偷跟着赵梦妍回家,所以对赵梦研家附近的路况一清二楚。
“嗯,好的。那一会龙腾酒店见咯?”赵梦妍挂断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李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蛋糕,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又想起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气在QQ里对赵梦妍表白,他不太会说话,不会逗女孩开心,也不会油嘴滑舌,他的表白就那么一句话:“我想把我所有的阳光给你,好吗?”
起初赵梦妍还以为这是李轩在网上找到的什么俗套的个性签名,但还是笑着回答:“还挺有诗意的这句话。”直到李轩几度重复这句话,赵梦妍才意识到李轩有其他意思。赵梦妍其实觉得李轩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你说一个人表白不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只说把阳光给你什么的,这要么是穷装文艺,要么他就不是按地球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的。很显然,李轩是后者。
但赵梦妍还是很委婉地拒绝了李轩,赵梦妍知道李轩是个很脆弱的人,她小心地说:“不好意思啦,其实我在高中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很谢谢你对我的好意,但我们其实可以做好朋友的。”
看到“好朋友”三个字李轩默默地退出了QQ,那一天晚上他第一次失眠了,他不傻,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所谓的不想谈恋爱,只不过是没有遇到想谈恋爱的人罢了,或者是只是不想和你谈恋爱而已,而所谓的好朋友,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台阶下,仅此而已。
尽管说是可以做好朋友,但此后好几次李轩约赵梦妍出去吃个饭,她也以各种理由推脱,于是李轩不再抱有希望,只是默默地关注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而此次赵梦妍的电话,无疑是让李轩在漆黑的夜晚看到了一丝明亮的曙光。
李轩站在洗手间的灰镜前,难得地用吹风机仔细了吹了半个小时的发型,出门前他又瞟了瞟窗外的天空。
充满压抑的黑暗。
李轩轻轻地带上了门,窗户被关上了,房间里再无一丝光亮,死一般的寂静。
五月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特别是近几年,科技发达的同时,天气也更加的无常。李轩听生物老师说,全球变暖已经是过去式了,全球变冷的时代正式降临了,早在1973年,日本气象厅朝仓正就撰文预言,地球将于21世纪进入“全球变冷”。而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环境研究所布莱森认为,地球目前正在非常缓慢地进入另一个大冰河期。
变冷变热什么的李轩倒是毫无感觉,但他明显感受到,最近的雷暴天气发生得十分频繁,并且晴天与雷雨交替的情况更是十分常见,有可能上午还是晴空一片,万里无云,下午就已经雷声轰鸣,暴雨如注了。
李轩行走马路一侧的人行道上,路上行人稀少,或许是天气原因,谁都不想出来半路淋成个落汤鸡,而路中央上的汽车也多快速飙过,要么急着赶回家吃饭,要么急着在下雨前赶到自己的目的地。
人们都不喜欢下雨,因为雨给人一种冰凉的打击,尤其是像这样即将到来的雷暴雨。
走了一阵子,李轩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的后背仿佛被某种锐利的东西瞄准了,脊骨一阵冰凉,他猛地一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而那种感觉,却更加地强烈了。
李轩感到一阵心悸,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并不害怕,反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他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窥视般的感觉,就像奔跑在草原上的羚羊,不喜欢被猎豹盯上的感觉。
天色愈发的诡异了,团团厚实的乌云拧在一起,成螺旋状,云层里紫红的电芒在闪动,然而雨迟迟不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抬头看天的一刹那,李轩终于发现了,那犀利的窥视感的来源。
身后一侧几十层高的楼顶上,一个窈窕的身影伫立在那儿,静静地注视着李轩,她穿着紧身的黑衣,头发却用一根红色的丝带束着,身材高挑匀称,她单手叉着腰,抬头挺胸,尽显妙曼身段,另一侧挂着一把黑色的佩刀,类似于日本的太刀。她伫立在乌云之下,就像一把锐利的剑,刺破了黑色的云团。
这女人与李轩相隔甚远,在普通人眼里,那不过是远处高楼上的一个黑点罢了,但李轩天生视力极好,他甚至能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
然而她为什么要一直注视着李轩,李轩没法想明白,他加快了步伐,然而那女人的视线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李轩不喜欢这种感觉,从小到大,他一直独自一人生活着,没有人会像这样一直注视着他,他想摆脱这种感觉。
李轩顺势拐进了一个小巷子中,巷子里各种横跨在脑顶上的篷布遮挡住了那个女人视线,李轩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那女人竟如同鬼魅般地突然出现在了李轩眼前,李轩差点吓得瘫坐在地上。这完全超出了李轩能够理解的范围,那么远的距离,这个女人难道是飞过来的?这完全违背了李轩每日所学的物理学的规则。
“跟我走吧。”那女人突然开口道。
“什么?”李轩有些莫名其妙,“走?去哪儿?”
“跟我走,我会带你去真实的世界。”女人语气很平淡,似乎在说写再平常不过的话,但在李轩看来却是无比的荒谬。
“对不起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你让开。”李轩感觉这女人的神经有些不正常。
“还是拒绝么?作为难得‘S’级的血脉解封者,你竟然连一点洞察力都没有么,真是令人失望。”女人双手环胸,目光直直地看着李轩,“我叫米兰,是‘奥林匹斯’组织一名‘A’级任务专员,我的任务就是将血脉即将觉醒者带回组织,以免你们误入歧途。”
“很抱歉,我实在是没法理解你在说什么。”李轩摇摇头,“我得走了,有朋友还在等着我呢。”
“你会跟我走的。”米兰轻笑道,“这儿的一切就要毁了,凤凰即将涅槃,不过在此之前,我会等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李轩看了看手上机械表,已经是正午两点二十分整了,担心赵梦研已经等急了,李轩打算快步低开,临走前他说了一句:“小姐你还是早点离开这儿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米兰闻言,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李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