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口供,牟昭在王乘警安排的另外一个卧铺包厢里躺了下来,牟昭望着天花板,眯着的眼睛闭了起来。牟昭出生于1983年,今年19岁,爷爷牟岐仲,是一名中医,在中原省郑县,伏牛山脉尾部与豫中平原的交汇处的一个叫常先寨的山村里,爷爷牟岐仲双腿有残疾,平日只能靠双拐行走,但医德高尚,医术精湛,在乡里行医二十余年,医人无数,很得群众尊敬。牟昭自小由爷爷一手抚养成人,祖孙二人守着紧靠山脚的小院子相依为命,在外人看来,爷爷双腿残疾,只是医术过人,祖孙勉强度日罢了,牟昭却是深知爷爷的双腿确实曾经重创骨折过,但经过爷爷自己多年悉心将养,双腿功能恢复十有八,九,受伤之前的状态比不了,但正常走动还是没问题的。爷爷除了在中医学上有着极深厚的造诣外,在史地人文,经建金融,政法教化,逻辑博弈等方面有着很深的研究,精通太极拳理,对易学风水也颇有心得,可以说是全挂子本事的一位大家,可不知为什么,甘愿几十年默默隐藏在小山村中,将十几年的心血全部倾注在自己身上,把所有的知识和本领倾囊相授,十几年来,除去课堂上轻松之外,课外时间都是在爷爷教导之下学习锻炼,直到两个月前爷爷去世前,依旧不忘教导自己。哎,爷爷,昭儿真的好想您!
按照爷爷的要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牟昭在村民的协助下料理了爷爷的后事,虽然按照爷爷的吩咐,一切从简,但周围各村受过爷爷医病恩惠的村民纷纷赶来拜祭送行,人数之多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红白喜事。忙完爷爷的后事,牟昭揣着通知书骑着新买的山地车离开了常先寨。这次远行的目的是沿着中原省会绿城市向南,经陕西四川青海到达西藏藏南,再由藏南向以北折向新疆,从南疆入疆至北疆,由布尔津乘火车直接回北京中协医科大学报道,远行对于牟昭来说轻车熟路,从上初一开始,每年寒暑假爷爷都带着他出去,装做做生意或者探亲等各种身份走南闯北,见识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名山大川,用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感受世间的冷暖悲欢,顺便学一些只靠言传学不会的东西。六年来,祖孙二人足迹踏遍了除去西北西南的大部分省市,甚至还去了日本、新加坡和美国。这次,牟昭要去线路,本来是爷爷和他定好的,拿着通知书上新疆昆仑雪山极远纯净之地,记下人生的信念,并念出为之恪守一生在祭拜的诺言。虽然爷爷去世给了牟昭极大的痛苦和打击,但作为医者也明白生老病死天道不可违,收起心中的哀痛,牟昭踏上了远行的路。
一人一车一背包,水杯手电小帐篷,一个多月长途跋涉,辛苦蹉跎,终于按照原定计划来到昆仑山公格尔峰之上,此时的牟昭,一身衣服已经非常破旧,穿着租来的军大衣,头发长的能扎起小辫来,好像一个讨饭的乞丐。他从包里取出爷爷的骨灰盒祭拜之后,对着爷爷的骨灰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诺言:用心为善,不惧惩恶,医疾治世,奉教黎庶!终生相守,永不敢弃!
三跪九叩之后,牟昭将爷爷的骨灰撒在了这万古冰封的昆仑之巅!这是爷爷的遗愿!当骨灰随着峰顶呼啸的寒风飘洒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东西啪的垂直掉在了雪里掉了出来,那是什么?牟昭赶忙捡了起来,是一个生锈的金属片,一毛硬币大小,牟昭想了想,装进了贴身的口袋。牟昭抬起头来,任山风凛冽,看着飘散而去的爷爷的骨灰,从小到大与爷爷生活的片段一幕幕在脑海浮现,仿佛尽在眼前,而这一切却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了。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无论深山小院还是远涉天涯,总有爷爷守护身边,从来没有过分离,牟昭将爷爷看做最亲的亲人和最尊敬的师长,如今那个似乎拥有洞晓一切知识,对自己严格要求却慈爱无限的爷爷,已经随风而去,魂归这苍莽昆仑,与天地之间的万古山莽融归一处,千古相伴。心思及处,想到天下之大,今后只有一人独行,不禁悲从中来,双眼泪水飕飕而下,牟昭放声痛哭,将这两个月来对爷爷的思念和爷爷逝去的哀伤忘情的倾泻,出来。良久之后,牟昭站起身来,心中默默说道,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您的教导,遵守我的诺言,在这繁华锦绣的世间好好走一遭!
下山之后,牟昭从背包里取出了爷爷留给自己的信,里面只有一句话,昭儿,爷爷给你留了一点东西,你要好好用。下面是两组数字,里面还有一**商银行的卡和一个精致的优盘。
经过两个多月的骑行,牟昭的山地车终于罢工了,车轮严重变形。于是他整理行囊,在边城小镇布尔津街头理发洗澡,买来一身学生装扮的运动装,换去破烂的衣服,坐上了来往乌鲁木齐的长途汽车。九百公里近乎无人区的空旷戈壁,给了牟昭无尽的遐想和震撼。在乌鲁木齐火车站坐上了去往哈尔滨途径北京的列车。
两个多月西域骑行,黑瘦的牟昭特意买了一张卧铺,倒下就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已是夜里十点,火车已经到了兰州。牟昭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下来从背包中拿出在乌鲁木齐街头买的馕和一桶方便面,接了开水,坐在国道边的凳子上吃了起来。
这时走来了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进的正是他的包厢下铺,当这名妇女从身边走过的时候,牟昭问到了一股微弱的气味,很熟悉很恶心的吸毒人员汗液的气味,牟昭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这是一名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头上戴着遮阳帽,帽檐很低,遮住了额头和小半张脸,但牟昭看了下面的半张脸后,心中大为震动,这女人面恶如阴间之鬼,双腮赤红,嘴唇青黑,黑痣居中,嘴角隐现断杀纹,且阴煞聚集,戾气绕身,不用说,身上一定背着人命,且不止一条。看看再说,打定主意,牟昭眯着眼睛端起方便面泡馕饼,吃的是稀里呼噜。
饭后很快就熄灯了,牟昭躺在卧铺上,却没有了一丝睡意,因为自小习武,他的嗅觉和听觉很是灵敏,包厢内吸毒者的气味愈发难闻。这时,中年妇女身边的孩子好像动了一下,哭了一声,只见那个妇女从提包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没人注意她,打开瓶盖,用手指蘸了一点东西,抹在了孩子的鼻孔下,孩子又恢复了平静。空气中出现了两种气味,一个是屎尿的骚臭味,另一个是什么?酒精?香水?不对,是乙醚!对,是乙醚的味道,这个东西能让人在几秒钟之内进去昏迷状态,前段时间他还接触过。看来,这个女人不单是吸毒那么简单了。一夜很快过去,天亮后,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牟昭躺在卧铺上,眯着眼睛,用右手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紫金针囊,外边看来就像一个紫黑色的镯子,上面一处有三个小小的凸钮,里面有爷爷留给他的三根金针,针囊造型古朴大方,里面却是中空,三根金针就顺着针眼环绕其中,恰好成为一个镯子形状,做工精细之极,为了平日行医应急,也是纪念爷爷,牟昭就把镯子戴在手腕上面,任谁见了也不能疑心里面竟藏有金针。不惧惩恶!抚着针囊,牟昭用力咬了咬牙齿,刚才在中年妇女背上按下的三下,看似轻飘飘的无力,实则蕴含着三股劲力,更要紧的是手指中间的三根金针,更是穿胸而过,针针刺中太阴太阳经中要穴,虽非致命,但其中的阴寒之气将凝结于心肺之间,迁延不散,可以想见中年妇女今后的日子里将会咳喘连连,胸闷郁结,昼夜煎熬,生死相随。为什么出手这么重?爷爷说过,世间为恶,莫过于杀人儿女,其中拐偷更甚,子女之于父母乃至家庭,如魂魄一样重要,丢失孩子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灭顶之灾,不能承受之痛苦,其对被拐儿童父母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这种痛苦甚至超过儿女的死亡,每一个丢失孩子的家庭,都如同坠入无间地狱,受尽煎熬痛苦而无法终结。这个中年妇女拐卖儿童手段熟练老道,所用乙醚又很专业,身上强烈的吸毒味道,都说明她是一个惯犯,原本只是想把她交给警察,但看到她随身的地图册,牟昭心中的愤怒再也不能压制,刚才他仔细翻看了那个地图册,里面红蓝标注符号竟然有一百多个,遍及全国各个省市,时间跨度超过二十年,如果不错,上面每一个日期对应的应该是一个拐来的孩子,而日期所在的点就是拐走或者卖出的地点。几十个孩子啊,几十个家庭,一百多个父母亲人的命运就因她改变,生不如死,万劫不复!她必须收到惩罚,付出应有的代价!
列车很快到达北京西站,牟昭提起简单的行李,随着人群走出了车站。宽阔的车站广场中间早有首都各所高校迎接新生的人群,格式校旗招摇而立,边上站立着一个个翘首等待的学姐学长,环视过后,他就在众多的迎新旗帜中找到了中协医科大学,他快步走了过去,他知道一段新的生活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