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西贼又上来了!”唐渡急匆匆跑来急道。
“嗯,车轮战,这是要让我军不得歇息。”李现对西夏人的战术洞若观火,随即接口答道。
“这次五千卫戍军攻缺口,一万擒生军攻城墙。”
“切,来多少就杀多少,他们打着打着军心士气就泄光了,只要我们没有特别巨大的伤亡,着急的就该是西贼!”李现不以为然道。
唐渡拉住李现压低声音道:“可我们的弩箭不多了…”
“什么?”李现听到此消息后,脚步一滞,片刻后又大步向前迈去:“无妨,这次杀退西贼后,全军出城捡箭,百步内再开始发射,不得提前!”
“领命!”
李现点点头,淡淡道:“开始吧。”
喊杀声越来越近,西夏大阵中的鼓声越敲越急,已经午时了,正是一日中天最热的时候,猛烈的太阳将将士们身上的盔甲晒得滚烫,李现想了想道:“让伙夫们烧水,放些盐,待军士们一回来就补充水分,当心中暑!”
身边亲兵得令后立刻跑去安排。
延兴军军阵,缺口处土丘上到处都是西夏人的尸体,天气炎热,尸体不一会儿就开始发出阵阵异味,战事激烈,也没有时间处理尸体,如果放上一两天,估计城内就很可能要起瘟疫。
不过此时想什么都无用,西夏人又攻了上来,战事已经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五颗都统制的人头极大的震慑了其余的军官,这波攻击一上来卫戍军就使上了全力,五千卫戍军按照一千一波,分为三百人冲撞,七百人刺杀进行分工,向延兴军长枪阵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这下压力就大了,由于缺口狭窄,无论出动多少人攻击,其实真能同一时间冲进去的也就千人左右,与其慢慢添油加醋,不如分成五波,轮流进攻来的更实在。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一群混混,特别是最前排的长枪兵,气力消耗巨大,绝对撑不过连续三场高强度的战斗。
李现无法,只得每两阵让三排枪兵互换位置,枪阵变成筛漏状后,还收了一百长枪兵作为预备队,若遇紧急情况还可以随时支援,倒也守了个旗鼓相当。
下午这场攻防战足足打了近一个时辰,西夏人更加谨慎,虽说每次都会被击退,但这种长时间不间断的攻击,却让宋军始终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往常举重若轻的大盾变得越来越沉重,突刺的长枪也渐渐变得缓慢,全军上下唯靠一口不败的气势吊住。
李现心急如焚,虽说战阵依旧严密,但是颓势已经不可避免的呈现出来。“不可受制于人!不可受制于人!”李现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怎样才能摆脱这种局面呢?
战况依然胶着,他招来几个西军将领围到身边,话语急切:“我们不能这么打下去,现在看还能守住,要是西贼再换波人,明日后日日日如此,我们绝对撑不住!”
西军将领面面相觑道:“那李将军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要破局!”李现沉声道:“西贼料准了我们会死守然后反击,他们就一阵复一阵连续攻击,不给我们反击的机会,若我是野利遇乞,也会这么打!”
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们不要指望上午那一幕还能重演,野利遇乞一见攻城即将失败,立刻会排出接替的部队,持续不断的进攻,知道耗光我们军士的气力,所以我们要攻出去!”
“攻出去?”一名巡检不解问道:“李将军你不是说,西贼不会给我们反击的时机吗?”
“我说的是攻出去,不是反击!”李现伸出右手,在半空中重重一捏,握拳狠狠挥下!
……
野利遇乞此时心情愉悦,前方攻城改变策略后,效果逐渐显现,刚才城墙攻防战有一段城墙已经被擒生军攻上去了,若不是宋军预备队及时杀了过来,说不定即可一鼓而下,不过看得出来宋军的气力已经差不多了,疲态尽显,准备第二波攻城部队接替,今天就能拿下耀德城!
看看天色,转头对自己的侄子道:“拓石,准备一下,待会你率领第二波攻城,入夜前将我军战旗插上耀德城城楼!”
“末将领命!”野利拓石心中得意,攻城破敌的荣耀将尽归野利家,日后家族说不定可以挟势夺了兴庆府李氏的天下!
……
“就是现在,延兴军,全军突击!”第五阵敌军退去,绝不能让他们顺利退出城,攻击和防御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嚯!”全军齐声呼应,李现提着长剑,领着刀斧手向前疾冲,一边喊道:
“刀斧手冲锋,长枪手随后,打开缺口,留出通道给骑兵!”
“杀,刀斧手!有进无退!”李现将长剑执于脸侧,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此时众将士都已疲惫无比,只有自己身先士卒方能激励士气。
果不其然,军士们一看主将冲锋,胸中热血沸腾,军中最敬重的那就是一往无前的勇士,特别这个勇士还是自己的军中主将。
气氛火热,刀斧手们呐喊着举着长刀跟着冲了上去,长枪手们虽然也是热血澎湃,但依然结成整齐的军阵向前推进,而弩军则做好了出门捡箭的准备。
前方全是向后奔逃的西贼后背,好久没杀人了,今天也让小爷我开开荤,李现长剑一挥,精铁打制的剑刃轻松破开厚实的背甲,在面前西夏人的后背开了一道长长的血槽。
“啊……”李现顺势一脚踢开跪下惨叫的卫戍军,继续大步向前,身后的刀斧手也已经跟了上了,四百刀斧手如一把插进牛油的通红尖刀,所过之处掀起了阵阵腥风血雨!
“这…宋军杀出来啦!”在城外指挥的西夏将领被这突变震得一愣,不是我攻你守的吗?你攻出来算什么?
“顶住!顶住,不许后退!顶住宋人的进攻!”当下容不得自己多想,连忙调遣卫戍军军士上前抵挡。
五千卫戍军,已经被杀的只剩下两千余人,还都是被宋军杀得败退下来的手下败将,哪里还能提得起抵抗的气势,看着如同杀神一般收割生命的宋军刀斧手,个个脚下都开始打颤。
四百刀斧手就紧紧贴着溃散的数百卫戍军,一边砍杀,一边驱赶他们冲进了城外的攻城军阵,军阵中的残兵本就毫无斗志,被这溃兵一冲,不少人就拖着长枪大盾跟在身后一起跑了出去。
在长枪兵从缺口处冲出来的那一瞬间,西夏将领明白了,这哪里是短促的反击,宋人这是在进攻啊,这怎么顶得住,反正是军阵先溃,战后论罪总不至于把我砍了头吧,于是在身边亲卫劝说下,深深叹了口气,也加入到了溃败的人群中。
那边擒生军可是一直盯着卫戍军,一看宋军杀出来,卫戍军溃败,擒生军的将领就心知不好,宋人肯定会出动骑兵了,装备弯刀圆盾的擒生军面对骑兵就是个裸体的少妇,妈的,说好了互通有无,真有了危险还是自己先跑了,回去定要在大将军帐前告他一状!
“轰轰轰…”这将领一听城墙下又响起了阵阵爆炸声,心头一颤,上午的一幕自己在大阵中可看的清清楚楚,宋军骑兵就这么直直从阵中冲了过去,抬回来的勇士们个个断手断脚,下辈子完蛋了。
想到这里,连胜大呼:“退!宋人的骑兵要冲出来了,退兵!”
“是你卫戍军退兵在先,战后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哼!”这将领一边跑,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
……
“怎么回事?怎么都退了?”野利遇乞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喉咙里一甜,一口老血没有忍得住,喷了出来。
“大将军!”
“大将军吐血了,快传医官!”
“叔父!你怎么了?!”野利拓石在一旁连忙扶住马上的野利遇乞,急切地问道。
“咳…咳,天不佑我大夏啊…这宋将,竟悍勇如斯!传本将军令,退兵回营!”野利遇乞口中向外不停涌出鲜血,紧紧攥住野利拓石的手,用尽力气发出最后一道军令后,昏死过去。
野利拓石不敢违抗,连忙对身边众将道:“都听到了没有?鸣金收兵!护着大将军回营!”
只能说李现抓住的战机实在精妙,正是西夏人士气最低落的时候,发动了全线突击,紧随溃兵身后不给卫戍军反应的时间,驱赶溃军冲乱军阵,这次突击卫戍军倒杀得不多,城墙下的擒生军却被屠戮近半,毕竟逃命慢了半刻,两千骑兵冲出城墙缺口,配合延兴军和从城门中冲出来的西军步军,将两千余擒生军的生命留在了城墙下。
若此时西夏人继续攻城的话,士气尽丧的军士怕是会敷衍了事,甚至引起哗变也犹未可知,野利遇乞就是看破了这士气变换的精妙,方才心中气急吐血昏迷。
士气啊,在古代冷兵器战争中,占据着绝对重要的地位!
“当当当…”西夏军阵中传来阵阵金锣声,十余万大军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一转眼就撤得干干净净,夕阳西下,旷野中只余乌鸦的叫声和满地的死尸,宋军全部来到城外,将地上仍然能使用的弩箭收集起来,旷野中一片诡异的宁静安详。
……
“加快速度!”
“全军疾进!点起火把!”
镇戍军通往韦州北上的官道上,数万骑兵起点火把,如一条火龙正连夜赶路,阵中一文人打扮的中年人正是韩琦,此时他也骑在一匹战马上,一脸风霜,火光中唯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透着一股与文人身份不符的彪悍!!
两万人从洛阳出发,他将沿途州府能够搜集到的骑兵全都带上,此时整个大军已经高达五万人!
五万骑兵,裹挟着浓重的肃杀之气,星夜兼程向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