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冷笑道:“说到你的痛处了吗?就因为我们是道门中人,你便不顾世人悲苦,执意与我们为难。你的慈悲心呢?你也配作佛门弟子吗?”
方丈静默了一会儿,合什道:“两位道长,屈尊来本寺,不知要查问何事?”
季山泉答道:“贵寺在南宋末年有一位僧人,法号悟尘,曾是南宋时镇守洛阳城的将军,大师可知否?”
方丈垂着眼帘答道:“不知。”
季山泉问道:“那是否有名录或古籍可以查找?”
方丈答道:“若是四方闻名的高僧,自然会录入古籍,若是寻常剃度的僧人,便无可查找了。”
云凤说道:“悟尘本是将军出身,寺中应该会有记载。”
方丈答道:“两位请随贫僧往藏经楼,自行查看便是。”
到了藏经楼,云凤看着满架的竹简书卷,愕然道:“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方丈说道:“若无别事,贫僧就不打扰了。”
季山泉说道:“大师,可否告知哪一架是南宋时期的典籍?”
方丈答道:“靠东墙两个架子。”
季山泉起手道:“多谢大师。”
方丈走后,云凤一边翻着书架上的竹简,一边抱怨道:“南宋末年到现在,一百多年了,咱们这是找什么呀?能找到什么呀?”
季山泉答道:“我也不知道,原本这件事,仅须将吕家的案子了结便好。悟尘只要不害人,他愿意坐在城门口等,也没什么要紧。可是国师特意提醒,说有一件功德要我来做。我想来想去,除了悟尘这件事,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功德了。而且此次岳父受命来洛阳,应该也是国师举荐的。先找找吧,兴许能找出点儿什么来。”
云凤停下手,扭过脸看着季山泉,若有所思地问道:“因为悟尘,致使吴氏挝登闻鼓,这算不算害人?”
季山泉一怔,说道:“是呀,我把这个关节给忽略了。如你所说,吴氏无论如何,都难逃责罚。不过……如果岳父能保吴氏不死,悟尘的罪过倒也不大。”
云凤没接话,听吴氏在堂上的口气,恐怕是个宁种,想让她撤诉,不是件容易的事。
翻找了两个多时辰,云凤嘟嘴道:“不找了,饿死我了。”
季山泉也觉得这样找,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找到有关悟尘的记载,又能怎么样?就算找到了穆敏的生卒年月,又能怎样?
穆敏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别说自己没有天眼,就算有天眼,难道还能把天底下的活人挨个儿看一遍吗?
季山泉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也许只是想找到一些有关这件事的文字记载,从中印证一下悟尘所说的过往,或者,是为了找到劝解悟尘的理由。
“走吧。”季山泉说道:“咱们吃饭去。”
“早就该去吃饭了。”云凤嘟着嘴瞪了他一眼。
应灵附和道:“就是,我都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吃饭的时候,应灵站在桌面上狼吞虎咽,引得周围的食客都向这边偷瞄。
应灵一边吃,一边用凶狠的目光瞪着周围的人。
云凤往它碗里夹菜,轻声嘱咐道:“不许说话啊,免得吓着人。”
“哼!”应灵算是答应。
楼梯口上来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人,一眼看到应灵,两眼放光地走过来说道:“这只小猴儿不错,卖给……”
应灵抄起饭碗,‘啪嚓’一声砸在公子哥儿脸上!
“啊!”公子哥儿倒在地上,捂着脸蜷缩成一团。
身边的小厮叫道:“你们打人!”
云凤说道:“谁打人?我们动手了吗?”
季山泉拍了下云凤的手,说道:“抱歉,赔你钱。”
公子哥嚷道:“我不要钱,你们把这只小猴儿给我。”
应灵嗖地向公子哥儿蹿去,被季山泉一把揪住了后腿,斥道:“还嫌事儿不大!”
应灵龇着牙,嗓子里发出烦躁的低吼声。
云凤说道:“这位公子,它叫应灵,是凶兽,你别再叫它‘小猴儿’了。”
小厮蹲在公子哥儿身边,瞪着云凤说道:“是凶兽你们还不拴好,就这样任凭它伤人。”
云凤嗤笑一声,说道:“拴不拴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吃饭的人,也没见谁伤了,你家公子要是不走过来搭讪,能伤着吗?说了赔你钱,还要怎么样?一个下人,身份不高也就算了,脑子也不好使吗?”
季山泉微一皱眉,轻声说道:“怎么这么说话?”
云凰说道:“凤儿,我向师兄解释,我说话他们听不见。”
“嗯。”云凤应了一声。
云凰说道:“师兄,你没用过下人,不知道这些人的毛病。你若拿他们当回事儿,让他们觉得占了理,那可是比主家还要难缠数倍不止。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委屈惯了,但凡要是占了理,他们会往死里挤兑别人,所以凤儿才这样对他说话。”
“嗯。”季山泉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小厮扶着公子哥儿站了起来。
好在应灵手上有准头儿,饭碗是砸在了公子哥儿的额头上,鼻子眉眼都没伤着,只是把额头砸红了。
季山泉说道:“兄台请坐吧,咱们商量一下赔钱的事。”
公子哥走到云凤对面坐下,笑了一下,又摸了摸额头,说道:“赔什么钱呢,没见血没破皮儿的,就是疼了那么一会儿,没事儿。”
说完又看着应灵,说道:“应灵?凶兽?这个……”
云凤连忙说道:“别说‘东西’二字!”
“哦!”公子哥儿下意识地抬手挡脸,见应灵只是凶狠地瞪着他,而且身子被季山泉攥着,便稍稍放下心,接着说道:“应灵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活物儿。它还能听懂人言?”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既然不要我们赔钱,那我请兄台吃顿便饭吧。”
“好。”公子哥儿随口答应,眼睛却始终盯着应灵。
云凤白了他一眼,蹙眉道:“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这样的小东西。”
“嗯?”公子哥看向云凤,说道:“你不也是……哦,你不是男人……失礼失礼。”
随后又解释道:“我想要它,是要送给我娘子。”
云凤失笑道:“这么奇怪的活物儿,你居然想送给你娘子?你也算是奇人了。”
应灵突然说道:“我有什么奇怪的?你娘都说我挺可爱的!”
应灵开口,满座皆惊!
云凤蹙眉斥道:“不是不让你说话吗!”
季山泉把应灵塞给云凤,站起身向公子哥儿拱手道:“少陪。”
云凤把应灵装回背包里,跟着起身,与季山泉一道向楼梯口儿走去。
“兄台留步!”公子哥儿追了上来。
云凤掏出府衙令牌,举在手里说道:“再敢纠缠,抓你去衙门!”
公子哥儿一惊停步,云凤跟着季山泉下楼去了。
“兄台留步!”
季山泉和云凤刚走出酒楼,公子哥儿又追了出来,也不管云凤瞪眼,向季山泉拱手道:“兄台,请屈尊到舍下一叙。”
云凤说道:“萍水相逢,有什么可叙的?告诉你,别起歹心,我们能有这种灵物,便不是凡人。”
“我知道。”公子哥儿诚恳地说道:“我只是有事相求,绝无歹心,姑娘不必如此提防。”
季山泉说道:“我们还有公务,不能耽搁。”
“哦。”公子哥儿脸上涌起失望之色,说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季山泉答道:“不敢,季山泉,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公子哥儿答道:“小姓木,木秀于林的木,草字少黄。”
季山泉点头道:“幸会,木兄,在下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木少黄说道:“西城郊有座庄园,叫沁芳园,是小弟的产业,兄台闲暇之时,一定要带着这位姑娘和应灵去坐一坐,顺便让我娘子看一看应灵。”
季山泉点头应道:“好,有机会定当去叨扰,再会。”
静默了一段路程,云凤突然笑道:“这人也算不错,居然变着法儿地哄他娘子开心,估摸着他娘子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妙人。”
季山泉微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看着你好。”
云凤眯眼一笑,心头泛甜。
应灵在背包里叹息道:“唉……季道长这样的人,都被仙子姐姐逼得学会奉承人了。”
“你说什么!”云凤拍了一下背包,斥道:“我还没跟你算帐呐!”
回到府衙,已经天近黄昏,守门的衙差看到两人,连忙拱手说道:“两位可回来了,让小的们这通好找!”
季山泉心里一沉,问道:“出什么事了?”
衙差低声说道:“卫国公想让吴低撤诉,好话歹话说尽,吴氏宁死不肯。卫国公没办法,只能按律收监。可不成想,刚一收监,吴氏便撞死在了牢中。就是过午的事儿,卫国公让小的们去寻两位,可小的们跑断了腿,也没见着两位的影子。”
季山泉和云凤快步来到后衙厅房,黑门主吁了口气,说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吴氏撞壁自尽了。我没敢让人动她的尸首,只是拿白布盖上了。”
季山泉说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