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把屋子绕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后门、天窗之类的建筑,正在疑惑的时候,德贵小跑着过来,说道:“太君,局长,我派人查过了,这是一间以前物主堆放杂物的地方,是在原来基础上加盖的。为了防盗,正间屋子除了正门,没有其他的出路。”
原来如此!听完德贵的汇报,几个人这才明白了过来。
“太君,我想这样,”赵广文眼珠一转,提议道:“这是一间平房,我们用汽车从后面把墙撞开,只要动作快,里面的人一定反映不过来,活捉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不行!”肖彦梁急忙反驳道:“里面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听到后面的汽车响,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说不定我们还没进去,他们就自杀了。”赵广文的法子的确非常有效,极大地利用了突然性的原则,肖彦梁不由得有些担心。
“肖局长不要忘了,饶嘉陵现在还不知道陈六子的身份,陈六子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要我们在外面设法稳住他们,再这样突然冲进去,说不定陈六子为了表功,会协助我们把饶嘉陵抓住。”赵广文分析得头头是道,让肖彦梁竟一时半会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赵广文的说法让大介洋三极为赞同:“不错,现在天已经黑了,在黑暗中人如果突然被强光照住,会有那么一点时间反应不过来的,只要动作快,这就是趁机活捉这两个情报员的绝好机会。”他立刻批准了计划。
“喂,伙计,”屋子里的陈六子看了看外面的日军,偏过身子对饶嘉陵说道:“待会我打死了几个日本鬼子,你就把我处决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饶嘉陵正观察着外面,忽然听陈六子这么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
“我是你的人质,你现在的处境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你目前唯一的筹码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价值。所以你可以把我处决了,一来向外面示威,二来让你的价值也得到提高。不过等老子拉几个垫背的再打死我。”陈六子冷静地说道。
“我明白了。”饶嘉陵点点头:“借我的手,打死你,所有的这一切看起来就都和肖彦梁他们无关了。”
“不错。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落在日本人手里,我怕是熬不住酷刑,先死了算了。”陈六子淡淡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熬不住酷刑?”饶嘉陵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很现实,要是饶嘉陵叛变,肖彦梁他们算是真正暴露了。陈六子严肃地看着饶嘉陵,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看着看着,陈六子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饶嘉陵奇怪地问了一句。
“你不是**吗?”陈六子说道:“**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难道你还准备让日本人活捉了,让他们也看看**人的意志?饶了我吧,别吓我了,我胆子小。”
“呵呵,你到对**还有一些了解。放心吧,日本人得到的,将是我们冰冷的尸体。”饶嘉陵说到后面,一下子收起笑容,平静地说道。
“好汉子!以前我也审讯过不少**,妈的,不管用什么酷刑,就没一个屈服。我算是服了你们**。”陈六子不服气般地说道。
“人只要有自己的信念,并且愿意一直去坚持它,那么什么困难也可以克服的。”饶嘉陵缓缓地说道:“就像现在,你我都是不愿意看到祖国大好河山落在日本人手里的中国人,我们对日本人的恨,对中国的爱,这就是我们的信念。所以你我都愿意为了中国的抗战胜利,去贡献自己的一切,甚至于生命。”
饶嘉陵的话让陈六子深深地震撼了。
为了祖国!
为了抗战胜利!
“妈的,都是你说的有道理。”陈六子骂了一句,却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掉下来的眼泪。
“不是我说的有道理,而是事实本来……”
“喂,饶嘉陵,你已经被我们彻底包围了,皇军也来了,你跑不掉的,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保证你的安全。”
饶嘉陵话没说完,已经被外面的喊话打断了。
屋子外面,惨淡的路灯下,来来回回到处是人影,肖彦梁说得不错,饶嘉陵他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你的枪法怎么样?”饶嘉陵问道。他没有理会喊话,而是仔细看了看外面的敌人,却发现都隐蔽得很好,加上光线的原因,他看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不过当他伸手摸到手榴弹时,心里一动。
“还可以。忘了告诉你,我的枪法在情报站里是顺着数排得上号的。怎么,有什么法子?”陈六子一举手里的枪,无不得意地说道。
“可以就行。我的枪打得很臭,就不在你面前提了。”饶嘉陵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待会我会扔出一颗手榴弹。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办?”
“要么站起来跑,要么趴在地上。”陈六子的眼睛已经有些发亮了。
“要是***都趴在地上……”
“那就算给他们一个示威。”
“好!”饶嘉陵说完,站起来一扬手臂,手榴弹准确地落在几个日本人趴着的地方。
距离很近,手榴弹落地后并没有马上爆炸,那几个日本兵看到手榴弹扔出来,先趴在地上,紧跟着发现手榴弹竟还没爆炸,下意识中的恐惧让其中一个士兵怪叫一声,跳起来就往后面跑。
“轰!”没跑几步,手榴弹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另一种声音――枪声!硝烟散去,可以看到逃跑的那个士兵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背心处浸出一片乌红,眼见是不得活了。
“哈哈,当老子是三岁小孩。投降?投你妈个头。老子的枪可不是吃素的。”饶嘉陵满是嘲笑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个手榴弹扔了出来,这一回砸在门口一棵已经干死的树干上,弹在了地上。看着眼前冒着白烟的家伙,隐蔽在树后的日本兵再也没有跑的了。
“轰!”手榴弹再次爆炸,这次爆炸把那棵死树炸成两截,其中一截飞到半空,又狠狠地砸在趴在那里的两个日本兵身上。等烟雾散尽,可以看到两个日本兵一个大口地往外吐着血,另一个抱着腿惨叫着。
“砰!”又是一声枪响,那个惨叫的日本兵脑浆四射,脑袋竟被子弹打碎了。
“哒哒~”一阵机枪射了过来,打在门框上“噼啪”作响,借此掩护,余下的日本兵都退到更远的地方。
“饶嘉陵!”机枪停止射击后,肖彦梁的声音响起:“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是个男人就把陈六子放了,拿他当人质,你羞不羞。”
“我呸!姓肖的,我是不是男人不是你说了算。***,一群汉奸走狗在老子面前讨论是不是男人,你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饶嘉陵毫不示弱,回敬道。
大介洋三并没有在意饶嘉陵的话,他焦急地看着倒退的汽车。这个居民区的过道太窄了,当初只想着早点到现场,根本没考虑如何退出去的事。
“八嘎!快点,快点。”大介洋三大声训斥着驾驶员。他转身示意肖彦梁继续和对方纠缠以便为汽车争取更多的时间。
屋子里,饶嘉陵正在向陈六子祝贺:“好枪法,一下子干掉了两个。怎么练出来的?”
本来很兴奋的陈六子神情一下阴沉了下去:“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怎么啦?”饶嘉陵很奇怪陈六子的表情。
“这是用犯人练的。”陈六子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什么?犯人?”饶嘉陵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六子,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那些……犯…….人里,是不是有……”饶嘉陵觉得口干舌燥,张了张嘴,艰难地问道。
陈六子点点头:“当然有。当初枪毙犯人,有几个伙计说要玩花样,就跟着一起玩,玩着玩着就练出来了。”
“畜生!”饶嘉陵低声骂了一句。
陈六子不出声了。他低下头,不敢看饶嘉陵凌厉的目光。
“算了,伙计,”见陈六子面露悔意,饶嘉陵也不好再责怪他什么了。“现在我们一致对外,过去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陈六子猛地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你不怪我?”
“不,”饶嘉陵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怪你,相反我恨不得……”说到这里,饶嘉陵咬咬嘴唇,忽然平静地说道:“但是更重要的是,你我现在是一致对外,同一个战场上的战友。我们之间的事,那只是一家人兄弟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那只是一家人兄弟之间的事”陈六子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倒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但到底明白了些啥,他自己却并不是完全清楚。
“喂,六子,你怎么样?”门外肖彦梁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六子身子一颤,随手把枪扔了:“饶嘉陵,听见了吗?鬼子肯定想出了什么花招,肖局长在通知我,我该上路了。”陈六子觉得自己完全听懂了肖彦梁话里的意思。
陈六子突如其来的话让饶嘉陵心里忽地一酸!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六子。
“动作快点,我不可以自杀的,必须是你把握打死。”陈六子忍不住催促道。
看着陈六子刚毅的面孔,饶嘉陵狠了狠心,慢慢把枪对准了陈六子的额头。
“等等,先把我捆起来。待会把我的枪也拿走。”面对枪口,陈六子想起来什么。
门外肖彦梁继续喊着:“饶嘉陵,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用力打上死结,饶嘉陵忽然发觉自己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重新把枪抵在陈六子的额头上,饶嘉陵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来吧,开枪吧。”陈六子平静地说道。
“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想让我心里好受一点?”饶嘉陵忽然问道。
“你***是不是男人,这么罗嗦?”陈六子没有回答饶嘉陵的问话,而是厉声骂道。
“砰!”话音刚落,饶嘉陵已经扣动了扳机,陈六子象一个木桩似的倒在地上,血花四溅,两行泪水再次滑过饶嘉陵的脸庞。
“我日你姥姥!”猛地,饶嘉陵大叫一声,双手拿枪,冲着屋子外面一轮猛扫,子弹打在屋子外面的墙上地上“噗噗”作响。
“兄弟!”打完最后的子弹,饶嘉陵脱力一般坐在地上,看着只剩半边脸的陈六子,嘴里喃喃地喊道。
陈六子坦然地面对死亡的表情,那种为了掩护自己人而去死的决心,那股子对日本人的恨,让饶嘉陵这个经历过国民党枪林弹雨的**人,深深地感动了。这句“兄弟”,是他从心眼里喊出来的,是对一个宁死不屈的中国人喊出来的。
“投降吧……”屋子外面,德贵在喊话。
“我**!来吧,进来抓老子吧,让老子多拉几个垫背。”饶嘉陵站起来,冲着门外大声喊着。
大介洋三终于看见汽车到位的信号了。他随即下达了命令。他是在是等不及了,刚才屋里的那一声枪响,谁知道饶嘉陵是不是已经把陈六子打死了。
“轰隆!”汽车强劲的动力让它毫不费劲地撞破了屋子的土墙,顾不上碎裂的瓦片砖块,四个日本兵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跳下车冲了进去。
满屋子的灰尘中,借着汽车的前灯,可以看到屋子里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是连日本兵一下子把他扑到在地,那人也没有怎么反抗。
最下面扑在目标身上的日本兵心里正在得意,猛然间闻到一股硝烟味,紧跟着就听到一阵怪异的“滋滋”声。不过这种犹豫仅仅维持了半秒钟时间不到,那个士兵已经明白了。
“手榴弹!”士兵绝望地惨叫一声。
那一瞬间,身子下压着的目标竟扭过头,满脸微笑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那群侵略者的绝望表情!
“兄弟,等等我。”饶嘉陵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喊着陈六子。
当大介洋三、赵广文、肖彦梁等人走进屋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分不清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是目标了。五六颗手榴弹的威力,足以把压在他身上的任何东西撕得粉碎……
“八嘎!”大介洋三忍不住大骂一声,抽出指挥刀,一刀把横在旁边的陈六子冰冷的尸体砍成两截,也没说话,气乎乎地走了。
望着满地的碎尸,血腥味、灰尘味、硝烟味,让赵广文忽然没来由打了个冷战。见过不怕死的,可是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川身受酷刑仍然骂不绝口,田万章讥讽嘲笑的神情,此时竟一一浮现在赵广文的脑子里,让他不寒而栗!
“彦梁老弟,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广文打起精神,没话找话地问道。
肖彦梁此时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一方面庆幸自己和其他人安全了,另一方面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在自己面前,还要作出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
饶嘉陵这个**人,没有让自己失望,肖彦梁忽然感觉不到国民党、**的区别在什么地方。以前那些被押赴刑场的**人视死如归,永不屈服的样子,曾经让他在心里钦佩不已,可是国民党人不是也同样的视死如归,永不屈服吗?
国共两党都是些热血青年,他们打了十几年的仗,到底在争什么呢?
“赵队长,让你的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把这两个人拖出去埋了。记着,把电台抱到宪兵队去。”肖彦梁没有马上回答赵广文的问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肖彦梁这么一说,赵广文倒是理解肖彦梁的心情。再怎么说,这两个抵抗分子也是他肖彦梁的手下,情绪不好那是正常的。
“好了,彦梁老弟,不要自责了,谁他妈遇到这事都倒霉。太君不是也没怪你吗?”赵广文拍了拍肖彦梁的肩,安慰道。随即叫来几个人收拾现场。
走出屋子,清凉的夜风一吹,整个人似乎清醒了很多。
“赵队长,小弟我……小弟我实在是……惭愧啊。”尽管赵广文刚才还安慰过自己,肖彦梁还是要把戏演足。
“唉!”赵广文长叹了一声:“想不到以前说书的里面讲过的‘死士’,竟让我真的看见了。”肖彦梁低落的情绪终于也传染给了赵广文。
“‘死士’?”肖彦梁嘴里反问道,心里却在骂:“***,只要日本人还没被赶出去,只要你命够长,这样的‘死士’你数都数不过来。”
“是的,就是‘死士’,那种不达目的不回头的亡命之徒!想不到国共两边竟然还有这样的角色。”赵广文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十分肯定地说道。
肖彦梁不禁心头一阵火起,英勇不屈的烈士,在这个汉奸眼里,竟成了“亡命之徒”!他没有再说话,他怕听见这个汉奸还会说出其他的侮辱烈士的污言秽语。
而他的不搭话,让赵广文误以为他还在自责,也只好不说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院子里默默地站着,各自感受着徐徐吹来的带着一丝湿气的夜风。
江南的梅雨,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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