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夜晚悄然逝去
第二日凌晨,沈砚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天气比起昨夜还要再冷一些,寒风嗖嗖的刮着。沈砚一手提着剑一手捏着包子,越走越快,一直到那熟悉的铜狮映入眼帘,这才放慢了脚步,恭恭敬敬地等在外面。
他是在等他的师傅沈通天。
惊鸿山庄规矩森严,每日凌晨须得练武半时辰方能处理其他事情,就算是庄主也不例外。
果然,沈砚前脚刚到,后脚就看到沈通天魁梧的身影。
看到沈砚,满脸凝重的沈通天显然吃了一惊:“砚儿,怎么是你”
沈砚不敢怠慢,连忙拱手作揖道:“师傅,弟子近日对剑法有少许领悟,想请师傅赐教几招。”
“原来如此,那为师就与你过上几招,看看你最近的武功可有长进。”
沈通天面露喜色,即刻就脱下外衣,又叫人拿出自己的惊鸿剑,一举一动,无不显露出他对这个大弟子的器重之情。
两人对招,初时还留有余力。
打第二招开始,沈砚的攻势凌厉起来,沈通天全然不敢轻敌,被迫使出全力。
二人招式十分相近,但沈通天数年积累下来的内力、手中所持武器,却是要远远胜于沈砚。
在此等条件下,寻常的弟子能自保已属不易,然而沈砚的水平,却已经到达了一种让沈通天这个师傅都大吃一惊的地步。
要知道,两人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沈砚要抗下这惊鸿剑还有些吃力,但如今短短几个月过去,惊鸿剑非但无法再对沈砚造成威胁,甚至还隐隐有被压制之意。
再看沈砚的身形,是所谓飘若惊鸿、矫若游龙,每一个动作都利落至极。
按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沈砚的功力超过沈通天,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做徒弟的功力长进,当师父的也是与有荣焉,感受到了沈砚身上正在发发生的蜕变,沈通天心中的兴奋再也无法抑住,手中的惊鸿剑也感应到他的内力,发出轻微的轰鸣。
他不禁喝道:“再快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实力”
沈砚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练功房内剑光飞闪,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急。
终于,在第五招结束后,沈通天猛地一抬剑,将沈砚手中的武器打飞了出去。
沈通天正要得意,却见沈砚倏地一个鹞子翻身,又用脚尖勾回了即将落地的铁剑,然后那铁剑就像是长了眼一般,朝着沈通天手里的惊鸿剑刺去。
砰地一声,惊鸿剑发出悲鸣。
沈通天一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铁剑撞掉了惊鸿剑,然后突兀地拐了个弯儿,又回到了沈砚手里。
用震惊已经无法形容此刻沈通天的心情。
虽然知道,沈砚终会有一日要超越自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如此突然地来临。
“方才那最后一招,可是第十一剑”
“是”
沈通天猛地退后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自我惊鸿弟弟走后,惊鸿山庄数年来再无一人使出这第十一剑,我本以为此生再也不得见,万万没想到会在今日重现,砚儿、你快快告诉为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砚将剑收回鞘里,深呼了一口气道:“方才我对师傅说,近日剑法有所领悟,便是指这第十一剑,只是徒儿还尚未发挥出此招全部威力。”
但尽管如此,仅凭这第十一剑,沈砚也足够让整个武林为之一颤。
要知道,惊鸿山庄能闻名于世,正是靠得那威力十足、震古烁今的惊鸿十三剑。有道是:前七剑,中人可学;第八、九、十剑,非天资过人者不能学;而后三剑,鬼神方可见
除了惊鸿山庄的头一任庄主沈惊鸿,江湖上再也没能有人使出这后三剑,哪怕是身为本派掌门的沈通天。
近些年来惊鸿山庄地位不比从前,没少在朝廷那里吃苦头,说到底还是实力下降的原因。
然而现在,他们有了沈砚,有了这第十一剑的实力,扬眉吐气,指日可待。
沈通天哈哈大笑起来:“干得好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谁知沈砚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向他展现实力,沈通天兴奋的心情还没维持太久,就被沈砚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说到魔教,弟子还有一件事情,想请师傅首允。”
“什么事情”沈通天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又恢复了寻常的冷静。
他就说,这个大弟子平时最是懒散,怎么会突然想起与他练剑,恐怕第十一剑事小,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沈砚此行的真正目的。
“昨夜明智真人的事,弟子已经知晓,也听说了白道众掌门的烦恼,所以”
“不行”沈通天想也不想地打断了沈砚。
沈砚苦笑了一声:“师傅,您还没听我说完,怎么就直接拒绝了呢。”
“你的那点儿小心思,又怎么能瞒得住我。”沈通天甩了甩袖子,决然的转过身去,“其他事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不行。”
“师父,难道您愿意看着我此生都留在惊鸿山庄,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吗”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师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可是师父,现在的我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您也看到了,还不够吗”
“这”沈通天一时哑语,竟说不出话来反驳沈砚。
的确,在惊鸿山庄,沈砚是唯一能使出第十一剑的人。
如果连沈砚自己都无法保护自己,那么就算是加上整个山庄的力量,也是无力回天。
“再说了,距离那件事已经二十年过去,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更不会有人记得当年血案,我现在,不过是惊鸿山庄最普通的一个弟子,名叫沈砚。”
沈砚的目光满是坚定,几乎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
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忘记,只是往事早已如往日云烟,人总要前行。
这一次向师父请缨卧底魔教,一方面是想暂时离开惊鸿山庄避开沈墨,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经年累月对外界的向往之情达到了一个极限。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平金。
“唉”
半响过后,沈通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沈砚所说的道理,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当年的承诺历历在目,他又如何轻易狠心。
更何况,除了最初的三年,沈砚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论感情深厚、比起他亲生的孩子沈墨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砚的想法,沈砚的心愿,他怎么会不想满足。
只是,让他放手,比想象中还要不容易
他缓缓的转过目光,锐利的眼神如同雄鹰一般盯着沈砚:“我便问你,你是当真要去,而不是一时意气”
“千真万确。”沈砚点了点头,言语中没有丝毫犹豫。
沈通天又是沉默许久,眼神里的霸气消散不少,只余浓浓的一抹亲情。
一时间,沈砚从小到大的样子不住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明明昨天感觉还是个走不稳路的孩子,今天却猝不及防变成了眼前这个身姿矫健、英气逼人的少年。
孩子长大了,终究会离家而去,想到这里,沈通天便再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狠下心来,猛地挥了挥衣袖,只留下一句:
“有去有归,你莫忘记。”
沈砚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沈通天话中的含义,正欲跪地拜谢师父恩情,却发现沈通天并没有留给他相应的时间反应。
霎时间,偌大的练功房内就只剩下沈砚一人的身影。
死一般的空寂充斥着整个世界,沈砚望着门口的方向,手里忍不住摩挲他的佩剑。
这种行事风格,果然是沈通天。
但不管怎样,出庄之事,总算是有了一个令沈砚满意的结局。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沈砚打算边走边做筹谋。
毕竟从惊鸿山庄到魔教所在的天石镇,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整整十五天。
沈砚并不打算与其他师兄弟告别,本来他在山庄的存在感也不算太强,更何况此行的目的是前去卧底,更需要隐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个人,会赶在他出庄之前拦住他的去路,并且吵闹着也要一同去历练。
最不妙的是,对于这个人的要求,他向来是有求必应。
“求求你了大师兄,就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人丈夫的自觉”
沈砚头痛的看着身边一脸激动的沈墨,只觉得昨夜的酒,还是不够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