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退出了祖屋,关上了接近零落的房门,他没有去修复。
村落的后方,应是紫樱花千年如一日的飘洒,似是永远也落不完的樱花,此时,只见满地枯黄,紫樱树已经倾倒,只有几支新生的嫩芽,在缓慢的生长,或许是六年的年岁也不算短,那些新生的枝丫,已经不算小,但相对于那巨大的主杆,它们依旧只能算是嫩芽。
六年了,它们无法开出那怕一次的花,曾经的盛景已经不复存在,在树下起舞的身影,早已随风逝去。
他在这里驻足许久,紫樱树下,有太多美好回忆。
无忧无虑,无猜无忌。
那漫天飘荡的紫樱花,就像一瓣瓣柔软的仙女,洒落人间。
早已物是人非,纵使再是留恋,又能改变什么呢?
推开房门,他的手有些颤抖,那是他的家,留着最温馨的记忆。
他闭目,细细回溯,父亲的淳淳话语,母亲的溺爱......
他怀念在母亲怀里的感觉。
都不在了......
他走过村子每一个角落,双目流连,曾经最熟悉的一切,只余记忆。
或许,就连记忆也不全了吧。
他转身,不再留恋,逝去的光阴无法挽回,他该去完成自己的生命旅途了。
或许......再也忆不回曾经......
......
“陌氏,只余你一人了么?”
“不,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纵使他们离开了祖地,但他们依旧姓陌,也依旧是陌氏的人。”
“你有什么打算?”
陌尘晓轻轻摇头。
“我观察过一些痕迹,那些人不是普通的高手,其中有人,或许我也不是其对手。”
有的手段,太过诡异,就算是他,也未曾见过。
“大黎王朝,可还有陌氏之人。”
“有。”
陌尘晓没有意外,整个首阿皆是属于大黎版图,只是遗失千年之久。
大黎版图极为广阔,包含整个蕴龙地界。
蕴龙地界究竟有多大呢?
在大黎之下,又分封了二十八个王国,另有不少自立小国,或者是其它原因独立的区域,更有大片未曾探索过的区域。
千里之地的首阿遗失,他们也没有找到,由此可见,整个大黎,究竟有多广阔。
陌氏有人在大黎版图之内,那也算是正常了。
毕竟曾经有不少人走出过村落,在外闯荡。
他的父亲也曾出去,后来残废着返回。
外界的土壤,不一定适合所有人生存,或许它更繁荣,或许它有着更多的色彩。
陌尘晓没有再问一些什么,战无衣也无言。
他在等陌氏后人,希望有人存活,若是可以,他想带他回国,至少也能让他一生无忧。
但陌尘晓并不愿意跟他走。
“沉月井畔,有一名少年正在悟剑,他极有天赋,若有可能,你们可以成为朋友,在未来的道路上,相互扶持,也能走的更远。”
陌尘晓的资质也极佳,他能看出。
历经多次蜕变的陌尘晓,资质其实远远超过姑苏逸,战无衣看的出,但看不深。
陌尘晓身上的很多东西,他都看不到。
他立身无瑕,却手染无数鲜血,身而为魔,却依然无垢。
无穷的怒怨恨戾被他吸纳,他无恨无戾。
或许,他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正道之人吧。
战无衣并没有立刻离去,他有自己需要领悟的东西,但此时,他有更深远的牵绊,他无法轻易放离。
陌尘晓见了姑苏逸,他依旧在吸纳龙气,这已无关领悟,龙气自然而然的涌入他的体内,为他塑造根基。
若之前他的身体素质是一,那现在就达到了二,看似提升了很多,但实际上,根基依旧不够,若想在武道上走的更远,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依旧太羸弱。
陌尘晓走近,姑苏逸看了过来。
“你是......?陌尘晓?”
他的眼中带着惊讶,这就是前辈要等的人吗?
他的父亲要他与此人交好,免得将来姑苏氏被清算。
此时一见,细细打量,心中略惊。
“你是.....?”
“姑苏逸。”
姑苏世家的么?他并没有多少感触。
“你,似乎,没有修炼过系统的功法?”
陌尘晓一眼就瞧出了问题,他曾经修炼过剑法,一眼就能够看出很多痕迹,姑苏逸的剑,平静如水,彷如返璞归真,但这真不是,而是尚未开始。
他的剑,或许很强,毕竟悟的深。
但他没有更多剑招,没有更多的痕迹,没有千变万化,也没有一剑无双的决绝。
他的剑,就像是一块青石,任风吹雨打,剑依旧那样平直,岿然不动。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手握利刃,打架不在行,却会用剑砍人,砍到就流血,甚至死亡。
“我看过人练剑,然后自己悟剑,并没有修炼过什么功法。”
“不错,悟性不错。”
若是给他一套合适的功法,想必会一飞冲天吧。
陌尘晓没有过多停留,简单的聊过几句,就决定离去,这座山,是回忆,或许,以后也不再踏足。
此次离去,他的路,将不再如之前宁静,他的双手,或许将再次沾上鲜血。
古小诗,是他心中美好的回忆,他会返回看她,小丫,也会渐渐成长,成长到足以自保。
小兽在村落里,有它在,众人也能安全许多。
黑雾山脉,他再次涉足了这片黑暗。
依旧如过往阴森,它地下的东西,并未真正觉醒。
当他走入恶魔力场,身上的衣衫倏忽幻化,已如鲜血般红艳。
一条条金色的纹络烙印其上,有莲花瓣瓣绽放。
站上恶魔祭坛,望着下方漫无边际的黑色巨茧,他的心头,回归了昔日的森冷。
人世一遭,让他寻回了些许遗憾,让他挽留了最后的余温。
让他有了思念,有了牵挂。
或许,他不再如同死神般无情,如黑夜般冷魅,依旧视生命如草芥,视万物如无物。
他闭眸,回忆了数张清颜,悠然姐妹,是否依旧安好呢?他其实也放心不下。
古小诗......
柳如画......
王小丫......
柳如画,或许能在琴之一路走的很远,她的血脉在觉醒,是一道青光.....
百里清河,应是无法逃脱盼流苏的含情脉脉吧。
若真如此,那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
......
漆黑色的大茧跳动,那是即将破茧而出的冲动,他们已经急不可耐。
陌尘晓眺望,心念一动,勾动血球,霎时之间,一道道光华射出,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道道黑光从大茧之内迸射而出,大茧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随即爆碎。
一道道蜷缩的身影站立而起,他们皆不在佝偻,而是伟岸,双眸漆黑摄人。
他们的身体,依旧是人体,只是皮肤,似是极为坚韧的皮革,直立而起之时,身高皆不相同,但大多数皆有两米左右,只有一小部分,他们因心灵扭曲,而导致蜕变形态不同,有人最终双首,有人长脚似爪,有人眼睛怪异,有人头颅异变,有人凶悍如铁瘤魔,有人身上血肉消失,只余骸骨,而且是异化骸骨。
但他们大多数的人,是正常的状态,额前生有一根孽角,直立而起。
孽角,代表着曾经的负面心理,怒怨恨戾等等情绪,促成了孽角的生成。
他们的身形直立挺拔,是反抗命运的不公,他们将以这幅姿态,去对抗曾经命运为他们种下的种种不公。
这一批蜕变而出的奴隶,约为三千人。
他们走出破碎的大茧,接近恶魔祭坛,声嘶力竭的咆哮着魔主二字。
魔主,是他们对陌尘晓的敬称。
是陌尘晓给了他们新生,给了他们力量,给了他们反抗过去种种不公的能力。
虽然,现在的他们,必然遗忘了一些事情,但有些执念,支撑他们蜕变的执念,反而更加深刻。
他们要去完成一些事情,讨回一些东西,挽回一些东西。
“魔主?”陌尘晓皱眉,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
就在这时,血球传递来了一道信息,这些日子以来,它吸纳了不少东西,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本源,足以为陌尘晓再度进行一次洗礼。
陌尘晓抬手,制止了他们的疯狂,现场很快陷入了寂静。
“你们,可还记得名字?”
大多数奴隶都面露迷茫,他们历经蜕变,很多不重要的信息都被遗忘了,包括他们的名字,他们脑海中的片段,已经非常稀少,但恶魔祭坛上的血球,为他们灌输了一些记忆与意志。
那些记忆包括了一些武学记忆,以及为他们更定本性,原本他们的秉性,或许多种复杂,但现在,有一个共同秉性,那就是侵略,有一个共同的使命,为陌尘晓而侵略。
“名字,自己去思索,想到什么,喜欢什么,就用什么。”
诸多奴隶应允。
他们中,有一些人,有一些事,念念不忘,时常挂怀,总是身陷囹圄,不得升天,依旧无法忘却。
有一些人,他们的印象已模糊,或许是不重要,或许是被各种原因消磨,或许是被情绪冲溃,但他们确实不记得了,唯一的记忆,便是命运的不公,给予他们诸多灾难。
人不似人,鬼不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