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翁主(1 / 1)

翁主一行人里,早有数人望见苦薏等人的容色,各各惊了惊。

晴云胧粉面面相觑,只作壁上观。

暖雪蹙眉冷静凝过来,淡漠暗讥。

唯有凝紫惊骇不已。

苦薏瞟她一眼,转眸望向刘陵。

凝紫拧拧秀眉,苦薏狼狈而清简出尘的模样入了瞳际,心中暗灼之余,脑中思绪急转,双手不由拢进袖中,掩饰指尖的颤抖。

翁主法眼最毒,若是瞒不过,只怕她在劫难逃了。

苦薏不动不摇,定定凝住刘陵面上,仿佛被她的神仪吸引了一般,毫无畏惧之色,反而有一缕欣赏的神色。

暖雪剜了苦薏一目,眸中有丝微讶,眉心衔了雪色,厉声喝道:“大胆,翁主玉临,还不跪下!真真民间婢子,粗鲁不晓礼仪!”

苦薏收敛心神,敛衽整绪,盈盈一拜:“民女参见翁主,翁主玉安!”

水苏浣嫣一皆拜了,三人低首下心,等着她唤起,却是久久无音,近处花魂悄落,闻得清蕊破碎的惊悸,一园静寂如水泛湿,潮得人化不开那份寒滞的逼视。

“起罢!有何冤情,拣紧要的说来!”刘陵拈过一片飞絮坠在指间凝视,美眸微眯,迸了冷厉光芒。

苦薏抬头对了她一目,唇边隐一丝倔强,端穆道:“民女不过集市卖脂粉过活,只因乏了与姐妹在客舍小憩一会,不想遇了太子调戏卖唱女子,民女无知出头,惹怒了太子,捉了民女姐妹进来。如今家有老少等着民女添了物事回去,故而民女一急之下,只好唤大王救命了。素知大王仁义爱民,翁主如灵芝千慧,最见不得民间疾苦,求翁主放民女等回去,天渐黑了,再晚些,只怕城门闭了。”

“哦?如此说来,的确委屈。只是本翁主要见了太子才能一证实情,先送到织室歇着吧,天黑之前,本翁主定送你们出城。”刘陵长袖一拂,转身要离去。

织室?从来帝王家的织室是有罪妃嫔宫女贬谪之处,最是人呆不得的地方,她贵为一国翁主,竟然如此草率民情!

苦薏眸华微转,须臾间虽半筹不纳,却也义无反顾。

“翁主,稍等!民女见翁主眼圈微黑,想必是长期熬夜所至,民女恰好有一串荷珠,用十味花草药煮了晒透,夜间碾碎睡前抹了,治乌圈颇妙。”苦薏从怀内掏出一串蓝莹莹的珠串,粒粒晶圆,光泽鲜丽,仿佛玥珠珍巧,颜色又是少见的宝蓝色,宝光灼灼,极为精华。

珠串原本要卖的,苦薏喜爱它的颜色可人,遂留下了。

“果是好东西!”凝紫急忙伸手接了捧与刘陵,苦薏衣袖本被扯破,刘陵一眼瞅见她皓腕玉臂,与脸上的色泽极不符相衬,她心中了然,不动声色的浅笑,接过宝蓝色荷珠指尖把玩一番,秀眉拢了一抹古怪之色:“抬起头来让我细瞧瞧!”

苦薏等人闻言抬眸,一双双如花软玉的眉眼,皮肤色泽枯黄,与寻常人的肌肤云泥之别,仿佛刻意抹了层脂油。

刘陵眸华一凝,抬手揿住水苏的脸,摸摸她的下巴耳后,诡谲一笑,再探浣嫣脸上的黄肤,笑意深幽,有霜色飞过,眸中漏了寒冰色泽,一把拉过苦薏,掌住她清瘦的脸,细细审视一番,唇边蕴了温柔:“来人,替这几位姑娘好好浣浣面,本翁主要仔细瞧瞧芙蓉桃花色,再审问巧扮入宫有何居心!”

短短一句,倒打一耙,反而是她们擅自闯宫图谋不轨了。

苦薏骇了一跳,待要挣扎,眼前形势不过徒劳罢了,越性扬眉清越道:“翁主果然慧眼秀绝,民女并非有心欺骗翁主,只不过女儿家抛头露面原本无奈,若非掩饰真容,怕街头遇了不良之徒惹上是非,无以养家,故而用油脂涂过了。与翁主所说巧扮入宫有何居心截然不同,民女不敢也无理由如此行为。”

刘陵眉尖拢了兴味,绕着她袅袅走了几圈。她一袭青莲色粗麻衣,不堪一握的腰间系了条蓝色细纱绦,乌髻如云,随意挽了简约的发式,素朴无华却又隐隐一份风姿芊丽。即使脸上抹了那样不堪的颜色,依然一股子婷婷风韵。不光是她,她身边两个姐妹也是如斯姿态,眉目透着清淑之气,很是不俗,各各裙下一双如莲小脚掩在草编的秀履里,添了别样风华,皆是长身玉立的俏嫣胚子。

“既如此,本翁主就不强人所难了。若非苦处,无人愿意自毁天颜。”刘陵挥挥手,小婢女们会意,松开掌锢站至一旁。

凝紫一旁拊掌笑道:“怪不得那日我觉着蹊跷,原来果真与玉荑一般的可人。可惜不见真颜,想必极美的稔色人儿呢。”

刘陵睇了她一目,眉心有稀薄的清霜,语气微讶:“哦?你见过她?”

“自然,不止我,暖雪晴云胧粉一皆见过的,婢子用那翡翠样的荷叶子给翁主做了几回碧荷枣泥糕儿,翁主赞得很呢,直说与皇后赏的不相上下了。”凝紫款款笑灿,指了指她手中的蓝荷珠子,温软道:“普通荷珠一向粒小,它却是硕大饱圆,想必匹配那低光荷,也是极好的,翁主放心用罢!”

“原来她就是与我有契约之人!来人!把这几个豹子胆盗婢关了织室!”刘陵黛眉倒竖,声色俱厉。

宛如惊雷一般,苦薏等人黯然一颤,愕然瞪着她。

园中气氛胶凝,刘陵噬血的眸华灼人眼睛,仿佛一把利剑夺鞘而出,射向阳光洒到的每一处影迹。

凝紫骇了一跳,俏眸簇了两团烟雾,急切道:“翁主!不过几个卖脂粉的民女,为何惹上盗窃之罪?”

暖雪快速飞了她一眼,冷冷一哂:“凝紫,亏你跟了翁主进出几回皇宫,难道你不知她手中的珠子是世间稀有之物?莫说那清香是人间难得一见,只怕这些花草药儿都不是寻常百姓拥有的,若非侯王世家,或者富商贵贾,哪里来这些宝贝?不是偷来的,只怕也与某些罪名脱不了干系!”

苦薏眉心拢了惊色,愤然道:“姑娘不得实据,请勿乱盖罪名!民女冰清玉洁,莫名含了覆盘之冤,不怕翁主审问!”

“哼,只怕禁不得一字审问,契约上分明标注,若货色正当便罢,非法所得,必报官处。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公正,半点不藏人!”暖雪不屑嗤了一鼻。

“阿紫,看样子你还得好好向雪儿学习!本翁主身边的婢女虽不是个个人精,至少也是有眼色的慧婢!低光荷是何等宝贵,若非西域贡来,只怕皇后也是没眼缘的,更甭提刘姓藩王了。低光荷叶一片含在口中,香气十日不散,宫中人人当心尖子,怎么会无端流落民间去了?再则那荷珠是多灵气的珠子,一枚难求,她偏有了一串,本翁主如何不惊不问?让她进织室先行悔过!本翁主消消乏气再择时审问!这婢子刁得很,你们仔细着!”刘陵捏紧蓝荷珠,纤腰一拧,脚步翩跹而去,清风掀开她的袍裾,露出中衣一角朱红,艳似血草的赤绯色,有怵目惊心的灼痛光华。

朱红,皇帝皇后皇太后御用,至于各藩王府,也理应只有王太后王后才能应用华服吧,何时轮到一介王家翁主了?

苦薏暗暗咋舌。

暖雪晴云胧粉围随她身后袅袅雅去。

凝紫清丽的眸中懊恼腾腾,走过苦薏身边,悄悄丢了一个句子:“莫怕,我找人来救你!”

苦薏感激凝住她的背影,人在难处,总渴望有一双温暖的手稍稍扶上一把,或许就是雨过天晴也未可知。

事故接二连三,背得喝水也塞牙,水苏浣嫣无力倚在苦薏身边,着实崩溃了。

几名侍卫一旁早就无情绪了,总算得令抓了几人送往织室。

织室在最西边一个角落里。

所谓织室,不过是王宫中犯了罪孽的妃嫔婢女囚禁之处,一如皇宫里的冷宫。

冷宫本是凄凉处,在这炎热的季节里,更有不堪入目的简陋与污秽。

织机张张,苍蝇乱舞,一双双曾经玉华瑰洁的手狰狞恐怖,有夏日蚊虫的无情叮咬,有冬日寒冷冻毁的如蚓疮疤,秀眉无描,粗髻无饰,再不见得宠富贵时鲜衣花貌,比不及乡间河边浣衣的普通女子。

淡而无味的苦水眸子,行尸走肉般的面孔,疲倦拖脚爬行的女子,麻木不仁地织纱婢女,冷厉霜瞳似疯似痴的失宠妃子,无一不让人心惊肉跳。

繁华角落总是疮痍满目,有不为人知的地狱一隅。

苦薏牵紧水苏浣嫣的手,呼吸不敢粗喘,生怕惊醒其间一枚灵活的香魂,这些看似置身深渊的女子,其实内心深处依然渴望重回那热闹的繁华拘禁地,赖活着也许还有希望吧。

这希望哪怕是那样的渺茫,哪怕仅仅是自欺欺人罢了。

苦薏曾经悄悄去过自家侯府的织室,却是般般巧手的绣娘,因小许的过错,暂时送入面壁思过,月母亲从不会刻薄的处罚任何婢子,所以织室里安静宁和,与王宫的织室是天上人间的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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