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被过来看了看凝紫,自责道:“是我等大意了,又害了凝紫姑娘,也累了卓小姐。”
苦薏摇头苦声道:“是我无能,未能查出实物,害了你们受苦,幸好有药草在,否则你们的手都毁了,我死也不安。”
“卓小姐言重了,如今如何是好?小姐识草无数,一点头绪也无吗?”伍被眸光蕴了忧愁凝在凝紫面上,她昏睡过去了,睡中的女子温娴安好,看她刚才拼力碾药的模样,是一点不顾自个儿生死的,这样的女子着实令人心动。
“识草无数?”苦薏口中喃喃,瞳华一丽,猛然跳起,扑向花梨案。
伍被被苦薏有失淑女的行为吓了一跳,回瞳瞅她,她已捧了花谱迅速翻着,那速度比剑势还快,显然有些希望了。
果然,不消片刻,苦薏欢喜笑道:“找着了找着了,原来是草儿,不是花事,我只当奇花去查看,再想不到是贵草。”
门外两人闻声,急忙推门进来,一齐道:“什么草?金贵么?”
“是,是毒草却也是金贵无比,只怕换种的人光知道其一,是不懂其二的。黑小怪,借我宝剑一用。”苦薏说着,取过逯羽腰间宝剑向紫露觞劈去,剑到根裂,里面露出一粒粒珍珠大小的红珠子,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极是妩媚。
几人凑到前来,惊道:“这是什么?”
苦薏抿嘴一笑,并不用手去捏,只是用布包起十来颗放到一盆清水里洗净,加了几滴千年红汁,很快,清水变黑,亦是有毒。
众人又是骇了一跳。
苦薏也不言语,只是来回换了几盘清水,直到水不再变黑,珠子的颜色也不再红,是通透的金色,有若宝珠一般,极是玲珑可爱。
苦薏用指尖捏了一颗放到口中,几人吓道:“苦薏(小姐)!”
苦薏微笑不语,细细嚼了,笑道:“果然是甜的。好了,你们也吃吧,一粒便可完全解了毒素。”
几人见她笑得磊落无拘,伸手各取了一粒口中化尽,味道极美极甜,回味无穷,仿佛果中珍品,令人赞赏不已。
苦薏方笑道:“此草因根似如意,故叫如意草,并不开花,通常被人当作无用的野草弃之不顾,它来知南越深谷,耐寒耐温,四季常青。根部有毒,其果外层亦有毒素包裹,因千年红解百毒,正好二物相和,毒素解尽,这果子方能吃,也自解其毒。”
“难道先前五样药草都不能解尽我们手中的毒么?”伍被疑道。
“大王不知,如意草不同于旁的毒草,即使千年红也只能控制一部分毒性,它的毒素要靠自身的果物才能逼尽毒素,所以也叫阴阳草,这果叫灵珠果,十粒抵得上半枝千年灵芝,极是珍贵。”苦薏芊眉微扬,一壁去洗余下的果子。
庐江王笑道:“幸好有苦薏姑娘在,否则我们的手岂不是废了?”
“恶因由我而起,自当我来消厄。”苦薏明眸睇他一眼,雅容笑开,恢复昔日的淡定,不似先前的手忙脚乱。
逯羽用手拨了拨如薏草,冷声道:“如此说来,换种的人也不完全了解如意草作用所在,只是用来毒害你罢了。”
庐江王正声道:“本王定要查明,是谁所为,害了姑娘不说,也是害人不浅,万一砍伐之时,人人中了毒素,岂非怨声载道,恨了姑娘不说,也恨极淮南王。此人心事好毒!”
“苦薏小姐与谁结怨?伍某一同行来也是胆战心惊,忒狠了些。”伍被负手而立,面容郑重,凝了苦薏眸华,蕴了深深疑惑,不过一商贾之女,难道因生财有道,如此遭人嫉妒荼毒?
苦薏浅浅一笑:“苦薏或许无意得罪了某些人物也未可知,不管他如何心意,到底今日未造成大的祸患,我也懒得过问了,不必烦扰大王,再则他既有心害我,一计不成,自然再出二计,我就坐等其谋,看他如何张牙舞爪罢了。”
“小姐海阔的性子令伍某佩服,伍某不才,但凡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小姐尽请其用,伍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伍被盈盈抱拳,眉上拳拳情意,令人肃然起敬。
苦薏欠腰道:“多谢伍郎中,若不嫌弃,苦薏还想叫一声伍大哥!”
“苦薏妹子,为兄听闻雷被收了一义妹,先前还有些鄙视他俗人一个,如今我才发觉是我俗了,妹子不嫌,为兄无比欢喜。”伍被眸露欣然,恭敬回了一礼。
逯羽一旁深深睇了苦薏一眼,微笑道:“伍兄,雷兄最恨旁人与他夺爱,少不得回流云居你们要打上一架了。”
“无碍,若打起来,孤劝架。”庐江王打趣一语。
众人都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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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一亮,众人早早就醒,简单用过膳食,伍被叮嘱秋庄管家几句,便与众人一起上了马,经过田地,拔了几株如意草往王宫而去。
刘陵以礼见过庐江王,查看了凝紫的伤势,俊眸一利,怒声道:“卓苦薏,孤自从与你相识,身边一众得力宫女接二连三受伤,孤恨你不争!这季庄事了了,孤要考虑与你解约。”
苦薏稳稳施一礼,带了得体的笑容道:“三翁主,苦薏也在想,到底是有人与翁主过不去,还是与苦薏过不去。”
“哦,如此说来,倒是孤也有责任了?孤从不与人结怨,谁与孤过不去,他找死!”刘陵广袖一扬,愤怒而坐。
苦薏淡定自如道:“三翁主莫恼,就算有人使坏,也未尝不是好事,虽然紫露觞不得,却因祸得福,得了更好的宝贝,比起紫露觞得利许多倍不止。”
刘陵芊眉上扬,剜了她一目,冷声道:“就是你所说的灵珠果?”
苦薏笑眸对了庐江王,庐江王会意,命人送来紫露觞,当着刘陵的面一一剖开取了果,泡去毒素,取出一粒粒金光闪闪的宝珠来。
刘陵接了果,沉吟片刻放入喉中品了,清冷的眸华渐渐蕴暖,点头道:“不错,味道美极,自古仙品才有不同凡响的标格,这灵珠果自然非俗物可比了,孤就信了你。只是那家臣与掌田是何人所派,竟敢长手伸到宫中来了,真是狂妄至极。
庐江王接口道:”陵妹,那家臣与掌田乃秘密组织中人,自古民间神秘组织不少,若对百姓无害倒也罢了,但如今只手伸到宫中,必是有备而来,为兄早查访到有人对刘室王庭不利,也不过是些先朝遗臣罢了,陵妹要与王叔说明,万事小心为上。“
”王兄虑得是,刘陵定当谨慎。“刘陵一把坚定的声音清越回道,眉上尖锐光芒一晃而过,仿佛王者的气度,却又把父王撇在一旁不算。
苦薏暗暗睇一眼庐江王,他依旧从容不以为忤,比起刘陵的阴锐更有一股子王者的雍容华贵,果然女子再伪饰男子,也是仪表形似,气魄不如。
庐江王淡淡一笑,起身道:”苦薏姑娘,姌玳交待的事情还未完成,孤且去嘉懿苑走一遭,取了那紫露觞,好向孤妹交差,否则她脸上癣起,母后拿孤问责呢。苦薏姑娘带几句话给水苏姑娘等人,孤不敢拿大强夺宝贝。“
他语带自嘲,却是充满对姌玳的宠溺,令人羡慕,又含了别样深意。
莫非他要借机去见逯羽?他二人之间古怪的神色落在苦薏眸中,虽有难解之处,却是凭直觉,他二人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苦薏不便点破,温婉笑道:”大王尽管前去,水苏等人自是取了上等的紫露觞赠予大王,大王仁义佳德,谁敢对大王不敬?“
不敬二字出口,刘陵面色轻变。
庐江王笑着辞去,转身的那一瞬间,潇洒至极。
刘陵凝他背影深深,半晌方回瞳冰声道:”卓苦薏,你此番又逃过一劫,算你运好。“
”三翁主,苦薏是托翁主之福,苦薏明白有人想致我于死地,但另层意思,庐江王也明说,所以苦薏与翁主是福祸相依了。“苦薏稳重道来,眸光含了真挚道:”有人在淮南王宫安插内纤,只怕不止家臣与掌田了。“
刘陵蹙眉道:”孤明白,必当私下查访,不打草惊蛇。想我小小淮南国,碍了谁的眼?又是先朝哪个遗臣?莫非高祖恨臣么?“
想当年高祖与吕太后杀了叛臣无数,那些臣子后人欲心蠢动,也是有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也不奇怪。
苦薏未敢接口,心下一突,恨臣?
难道修鱼翦篁也是恨臣之女么?
帘风一动,宫女捧了托案进来,苦薏接过案上金觯,用银针试了毒,双手捧了呈于刘陵。
刘陵嘬了一口,眉峰立即拧起,扔到地上,不豫道:”茶如此难喝,也敢呈上!胧粉呢?为何她不亲自送茶来?“
”胧粉姊姊说是头痛晕晕的,怕洒了茶。“宫女瑟缩着身子,一壁惊惧道。
”哦?头痛?她倒是愈加娇贵了,三天两头的头痛。罢了,下去吧。“刘陵一挥手,宫女急忙收拾了金觯,躬着腰退出了。
刘陵揉着额头,闭目养神,好似很疲倦。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每日殚精竭虑的,不仅掌管偌大王宫,还要谋划财富,为国操劳,护持王福,着实不易。
可见一个人太过慧才聪质,也未必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女子,依她年纪,早该嫁了好儿郎清闲度日,而不是担了兄弟的职责,一边为他们所憎恨。
苦薏心底叹息,面上丝毫不露,刘陵何许人也,她需要的是助力,而不是谏慰,当下温声道:”翁主,我去替你泡一觯灵珠紫露安神茶来,解乏解心。“
刘陵扬扬手,算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