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炼金术大阵特殊营造出来的人工温泉袅袅白烟升腾,迷雾缭绕。热气在空中浓郁地翻滚,四周的环境若隐若现,隐约能够看见石池中间的一座假山的轮廓。
顾小昂却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是觉得泡着觉得挺舒服就行了。放松下来之后,手脚大大地人字张开,就像一只大蜘蛛。顾小昂“摊尸”一样漂来漂去,一脸享受,不知不觉间头顶碰到了假山,虽然漂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石山的坚硬还是足以撞得他龇牙咧嘴了。
他捂着头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米勒他们怎么没有跟进来?不过他觉得没有跟过来反而还好,耳根清净。
水的花映照着竹的影,波浪呈爆碎的皇冠破开。
那是一个拥有一头金发的女孩,微微卷起的发梢因为水汽的关系粘在那一具若隐若现的胴体上,絮状的雾气始终缭绕在她周围,就像是水的莲花中央花瓣紧紧包裹着的绝世的精灵。白皙的皮肤因为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似乎是流动着某种不知名的光泽,她翠绿色的眸子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了一些,很好看。特别是那对发育良好的一对双峦玉峰,沟间若隐若现,乳白色的肌肤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这一幕不得不说实在是令人血脉喷张。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像泥塑木雕一样当场就僵硬了。
沉默了很久之后,那个女孩子才缓缓开口:“喂,你看够了没有?”她脸上潮红一片,狠狠地娇嗔怒视。双手连忙捂住胸前,把那一对耀眼的36D挤压地严重变形。
顾小昂有些看直了,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很嘴欠地来了一句:
“好久不见。”
牛头不对马嘴开头就是莫名其妙的对话,那个女孩子大概是觉得他有些神经病吧?顾小昂这样想到。
实际上可能色狼的成分比神经病的成分要略大一些吧?
他摸了摸鼻子,居然流鼻血了。似乎有点流得不太是时候啊,可是他居然笑了,脸上的表情就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简单来说就是大脑脱线了。
顾小昂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见了,他想大概是已经逃走了吧?通常情况下,女孩子洗澡时候被看到了身体不应该是大喊着“救命啊抓色狼啊”之类的话的吗?很奇怪的是,她很冷静,居然一句话也没喊。
只是拿着一支枪抵着他的后脑……而已?!
等等!枪?!这里怎么会有枪呢?顾小昂顿时汗如雨下,差点把舌头都咬了,似乎还真是一支枪啊。
“女侠饶命啊!小的无意中有所冒犯实在是无心而为看在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逮捕的小辈就饶了小的一命吧!!”他从来都没有把通古语运用得这么流利过,简直就跟老外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一样。
“不许动!”背后冰冷的枪管传来坚硬的金属的质感,即使是在温泉里,蒸腾的热气中依旧感到浑身冰冷一片。
顾小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得不说他很聪明,这么尴尬的境地下,索性是把眼睛一闭身子往水里倒下,直接就装起浮尸来了。
女孩看着他像只死猪一样漂在水里,皱了皱眉,一手护住胸前一手拿着珍袖手枪,精致繁复的花纹像流光星轨转动着光泽。
“刚才的事情你要是敢泄露出去一言两语,呵呵…”
毫无感情波动的话语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能轻而易举地透过水层传到顾小昂的耳中,明明是夏天周围的室温却毫无征兆地下降了几度。
顾小昂虽然说别的不怎么擅长,体能甚至弱得一塌糊涂,但是装死却是他为数不多的一项绝技。即使是在虚拟人生里面这一招还是屡试不爽。
过了很久之后,他觉得对方应该是走了,正准备站起来,才刚刚一动,身后就传来两声极为响亮的枪声,那是子弹在空气里面钻动的呼啸声音!顾小昂埋在水里的眼睛瞪大,他清晰地看见子弹贯穿水层留下的乳白色的弹道!弹道距离他的脑袋不过几公分的距离,只要稍微偏上一点点那顾小昂真算是玩完了。他有些泫然欲泣,大姐你怎么还没走啊…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还是不得不继续装死。
直到实在是憋不住气了,猛地从水里蹦出来以为那个女孩又拿着枪抵着自己眉心的时候,正好发现米勒那家伙正坐在温泉的鹅卵石石池边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米勒挠了挠刚洗完湿哒哒还没有干透的披散长发,嘲笑顾小昂那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是不是泡温泉泡傻了。
顾小昂没好气地比了个中指,严肃地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子?大概二十岁左右。”
米勒忍不住说道:“刚才谁说不想看美女来着?”
顾小昂胡乱地套上浴袍,直接无视掉米勒那赤裸裸的鄙视,等他们走后,他看着希亚有些奇怪地说道:“夏天你怎么还穿这么多衣服啊,头上还戴帽子你难道不热吗?”
的确,现在正值仲夏,即使是在百慕大三角的海床之下,因为有未知的炼金大阵的关系,把整个学院都笼罩在大阵中央,可以达到实现与外界气温季节同步运转的程度。
希亚的穿着很难令人不觉得奇怪,黑色的厚厚侍者服严严实实地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里面还套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头上戴着一顶漆黑的高顶帽,手上套的是一双白手套,这就和曾经出现在电视机上的侍者一模一样,是标准的侍者穿着。
就在希亚愣神的时候,顾小昂把他的帽子一抓,
“哎,我说,这么热你怎么还戴着帽子啊?”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漆黑色的高顶帽子一拿开,藏在帽子内中空的一头柔顺的天蓝色长发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齐腰而没。
平时因为总是戴着帽子,希亚的脸也总是隐藏在高顶帽边缘的阴影下,顾小昂曾经觉得在灯光之下希亚暴露出来的脖子部分皮肤的颜色似乎有些白得不正常,简直不是男人应该有的皮肤。
奇怪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低而令人听起来很不舒服,就像原本是吉他却非要弹出二胡的声音。
他一直都没有仔细打量过希亚的脸部,直到现在一眼看过去他顿时恍然大悟,白皙的脸庞线条柔顺,并没有男人应有的棱角。细长的睫毛因为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而微微有些一颤一颤的,胸前微微起伏,顾小昂发现那很明显要比正常的男人要大一点,而且最主要的是,希亚根本就没有喉结!
他突然很严肃地问道:“所以说,原来你…是女的?”
希亚“啊”了一声,像一个做错事一样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手指在胸前点了又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顾小昂有些不知所措。
“不…可以吗?”
顾小昂从小到大就连和女孩子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即使是在那一场虚拟人生中的情况和现实情况也几乎是差不多,在那一场不存在的记忆中,同样是夏天的炎热,课室靠着操场跑道的外墙上,空调机的风扇翼呼呼地打着转,嗡鸣声也无法盖过的夏蝉的嘶哑的哀鸣,那是一曲夏末的颂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讨论包包化妆品和某些明星之间的绯闻,而男生们则另外又围成一堆兴奋地讨论着班上的那一个女孩子长得比较好看,哪一部岛国小电影更加悦人耳目。
他,和金胖子、瘦子还有赵伟四个人就蹲在教室的角落,打着那一盘似乎永远也打不完的牌…
梦总是会醒,即使风在耳畔如此清晰的低语,顾小昂还是不住地会想起那一场几个少年之间就像兄弟宣誓一样的“单身联盟”,只要一旦发现谁和某某女生有绯闻或者开始有交往,其余的人就要不遗余力地去鄙视那一个人,虽然就像小孩子之间的呕心斗气,可是大家还是下意识地去做。大概是所谓的“单身狗”的那一颗不甘向所有人示弱的心吧?
他说:“你之前怎么没说?”
希亚弱弱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也没问吗?”
顾小昂:“…”
“哎,先生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啊!”希亚发现顾小昂在她刚刚发呆的时间已经走远了,连忙戴上帽子追了上去,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把头发束起来了。
“先生。你不赶我走吗?”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不知道欸,在这之前我心里隐隐会有一种感觉,只要你一旦知道我是女孩子了会不会赶我走。我很害怕这样子。”
“你怕我嫌弃?”
“欸?不会吗?”
远方的夕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夜的帷幕无声拉开,明明是在海床的地底,可是却依旧能够看见星辰月影。晚风把竹林吹得沙沙作响,但是并没有丝毫的阴森恐怖,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头都非常的宁静。鹅卵石微微反射着由天上倾泻下来的光的影子,如果说光也有影子的话。顾小昂觉得那应该会非常美丽吧。
“希亚,你的中文讲得真好。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讲中文,”他第一次这么夸一个女孩子。
希亚似乎很高兴,她说:“我其实还会日文啦。我爷爷是中国人,我奶奶是日本人,我从小就在日本长大,不过后来又到中国留学过一段时间,最后才转到圣德诺斯学院的高中部的。”
旋即她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我…果然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吧?”
顾小昂挠了挠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他并不是傻子,很容易就看出了这个女孩子似乎说到什么伤心的地方了。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此时此刻就像一只敏感的小猫,它拼命想用玩毛线球来遮掩自己的伤心,可是越是这样它就越容易受到伤害…因为猫本来就是一种很容易受伤的生物啊…
她小时候因为自己有一头天生的天蓝色头发,就连瞳孔深处也充斥着天蓝,同学们都取笑她,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打量着一只新奇的某种从未见过的动物。课间的时候他们就围在她周围对她指指点点,对她的头发又拉又扯,有一些胆大的孩子会用剪刀把她的头发剪下一截,然后炫耀似的抓在手里在课室里面疯跑。就像凯旋而归的骑士胸前佩戴着的勋章。因为不想再被嘲笑,她甚至还去把头发染成了最不起眼的黑色,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和他们一样了,大家也许还可以做朋友。
她这样想着。
可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即使是这样做了同学们依然还是要嘲笑她,染黑的头发不知道被谁恶作剧把美术课上用的染料再次涂上天蓝色。
天蓝色就像是一种诅咒,无论她如何去挣扎如何去喊叫,到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这样。同学们的嘲讽声没有变,他们的眼神没有变,她想着去反抗吧。也许反抗一下他们就会退缩吧?她这样想着,于是就和那一个最先拿着剪刀鼓动男生剪她头发的女生扭打在一起,那一刻她也许觉得自己疯了,可是她管不了这么多。
她有那么一瞬间会期盼着有一位男生会站出来分开他们,至少为自己说句话也好。然而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往往是那么的残酷,预料中的那个男生没有出现。她曾经暗中喜欢着班上的一位男生,心中祈祷着他会突然出现挡在自己面前,就像女主角遇到男主角的那一刻一样。
然后她真的看见那个男生了,他就在围观的人群当中。人们相互拥挤着,面容是那么的可憎,脸上浮现的那一种表情她永远都无法理解,大概是一种名为“兴奋”的东西吧?视线愈来愈渺远,连带着那一个她唯一喜欢过的男生的脸都变得恐怖起来。
最后,她忽然明白了,天蓝色其实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种颜色,水的颜色也是这样的吧?天上下着雨,灰白色的天空,四周是高到无法企及的灰白色的墙,雨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下,那一幕大概她一生都忘不了吧?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水的天蓝色把他们分割开来,中间是无法逾越的屏障,看不见的玻璃的幕墙一直都竖立在他们之间,可她还要妄想着突破…她想着自己没有错,也许的确真的没有错吧?谁叫上天给予了她天一样的蓝色呢?蓝到深入骨髓,就连她瞳孔深处都是天蓝色的…
这能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