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一边往寺里头走,一边同身畔的女儿感慨道,“怪不得你一直赞他懂事明理,我原来总不大信。如今一见,果然不一般,还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虽然出身贫寒,难得的是不光懂事,还十分的有见识,居然懂得识字读书的好处,这孩子还真是不简单呢,日后必然有一番大造化啊。”曾氏感叹不已。
“我就说么,让锦年多跟着他处处,肯定是有不少好处的!”锦华很有些得意,心知母亲以后必然不会再生出阻拦锦年与张大川他们交往的念头来,想了想又道,“我看锦年教他们识字这事,可行,说不定能督促着锦年对读书产生兴趣,不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没有动力呢。”
她也没想到张大川居然会产生了读书认字的念头,这下不由得对张大川更是另眼相看。这家伙心眼子可真多啊,没见过这么会利用机会的!怪不得前世时人家发家致富,闻名乡里,果然是各种手段不可小觑啊!
锦华在心里暗暗点头,原本就对张大川的佩服之情更多加了一层。
曾氏犹豫了半晌才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妨试试看。反正你弟弟那里我已经是想尽了法子也无济于事,现在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曾氏自诩一世聪明,可就是对自己儿女束手无策。好歹现在女儿大了之后机变了不少,让自己觉着很是自豪。可是儿子,还是整天皮皮塌塌的,没个读书上进的正经样子,自己打过了,也骂过了,却丝毫不见成效。尤其是闺女还一直吓唬着,说光是施以打骂的话,还会把儿子越推越远,效果会适得其反。唉,真是左右为难,愁煞人也。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跨进了寺门高高的黑色门槛,却不知道张大川在原地一直站着,一直注目凝望,等到她们的身影再也不见,他才低下头自失的摇了摇头,转身挤进了人流之中。
而这一切却又落在了不远处另一个人的眼中。
她看见那个年青人就笑啊笑的,笑容灿烂的很,看得出是真开心,跟对自己的态度竟然完全不同!
难道,她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年轻人啊?似乎是一个泥腿子,一个小商贩。上个月初一的时候,锦华和锦年好像也跟他说过话,不过那时候,自己心里慌里慌张的,生怕被姑母等人发现形迹,所以并没有很在意。
这人难道是亲戚?看着不像啊,曾家的亲戚自己几乎都见过啊,对这个人却丝毫没有印象。
他脑子里乱轰轰的,呆呆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山上的风格外的凉,把他的袍袖刮得烈烈直响,全身都给吹了个透心凉。如果自己竟被这样的人给比下去的话,那自己输的可真是冤枉了点。。。
母女两人刚进了寺门,上次知客的小和尚正歪着他硕大的脑袋左顾右盼,瞧见了她们就是一喜,显然是认了出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笑眯眯的双手合十,“刘二奶奶,三小姐。”
寺里派来知客的和尚自然都是伶俐的,认起人来也眼尖的很。
其实,这小和尚心里也颇有些奇怪。他以前就跟刘家大奶奶、大小姐和二小姐熟识,但却从上个月才刚刚认识了刘家二房的女眷。
以前刘家大房进香也是很频繁的,几乎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来。然而,自从刘家二房开始在初一进香以来,刘家大房便不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月的十五他们会不会露面嘞。
这两家便跟约好了似的,王不见王,真是有意思的一家人啊。
不过,比起每次上香最多只给几十个钱的吝啬的刘大奶奶,小和尚对刘家二房的印象就好的多了。
曾氏又是两大串铜钱撒了出去,小和尚立刻眉开眼笑,嘴里吉祥的话一串一串的往外倒,尽管曾氏不是那种轻易就得意忘形的人,心里也是极为舒坦的,脸上笑意浓浓。
母女俩同样受到了如上次一般的优待。单独上香,有权利听讲经,中午还安排斋饭。
刚进了听经的院子,就看到了上次结识的田夫人母女两个正坐在比较靠边的角落里。
田夫人向着这边微微一笑,曾氏和锦华自然就悄悄的上前,寻了两个空着的蒲团,跟她们坐到了一起。
这次讲经的还是上次的大和尚,内容恰好是《了凡四训》,曾氏和锦华曾经讨论过多次,对内容很是熟悉,听起来也毫无阻碍,因此听得很是入迷,都觉得很有收获。
用斋饭的时候,田、刘两家人自然又坐在了一块,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
田氏显然对经文同样很有见解,同曾氏两个人讨论的很是热烈。
锦华便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田氏身旁跟着的小姐却有些不耐烦了,悄悄的凑到了锦华耳边,“整天什么敬畏啊什么功德啊,净是些老生常谈,听得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烦也烦死了!”
锦华看这姑娘说话十分直白有趣,不由得笑了,反问道,“你既然这么烦听这个,为什么每次都还要跟着来进香啊?”
那姑娘白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个傻子,“我要是不趁机跟着出来放放风,整天被关在家里,还不憋死我啊!”
田夫人显然也听见了女儿的抱怨,不禁挑眉怒道,“你这孩子,在这庙宇里头,在神佛座下,说话也没个正形!什么放风不放风的!”
田小姐吐了下舌头,忙低头做认错状。
曾氏见状忙劝解道,“夫人不必动怒,小孩子家家的,心性单纯,在家里呆不住也是情有可原嘛。”
田夫人依然怒意未消,“这孩子都十四岁了,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却还是整天长不大似的,真是愁煞我了!”
田夫人看一眼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锦华,不禁叹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我看你家小姐倒是文静的很,乖巧知理,比我们家这猴子强上许多了!”
田小姐见母亲夸锦华,便偷偷抬起头来不服气的对着锦华做个鬼脸,惹得锦华忍俊不禁。这个姑娘心性单纯,真是直白的可爱。
曾氏见母女两人闹别扭,觉得有点不安,便赶紧又提了个话头,引得田夫人重新谈论起经文来。
田小姐感激的看了曾氏一眼,低声对锦华道,“你母亲多好啊,温柔可亲,看着脾气好得很。不想我娘那般,对我凶死了!”
锦华不好说什么,只好一笑置之。
田小姐又仔细看了几眼锦华,低声眨着眼睛奇道,“你这一个月变化可真大!脸色红润了些,比上次好看多了!你上回来的时候,就跟大病初愈似的,脸白的像只鬼,那头发啊,焦黄焦黄的,好像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锦华只想抚额,这姑娘也太直白了,有这么说人的么?
没等她回话,田夫人便使劲瞪了女儿一眼,厉声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有你这么形容别人的么?!”转头又歉意的看着曾氏和锦华,“对不住啊,我这闺女就这么个脾气,不知道话怎么说。”
锦华忙笑道,“夫人莫要动怒,我就喜欢田小姐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再说了,田小姐说的也都是实情啊,本来就没什么。”
曾氏也觉得好笑,不禁掩了唇道,“你还别说,田小姐这双眼睛还真凌厉,我闺女最近确实气色好了不少,此言非虚啊。”说罢也上上下下的仔细看自己女儿,一副满意的样子。
田小姐得到了支持,得意的朝她母亲一扬下巴。
看得出田夫人也是极疼女儿的,拿这闺女也毫无办法,只好无奈的摇摇头,懒得再去管她。
田小姐是个呆不住的,安静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又低声凑过来对锦华道,“我看你母亲这衣裳甚是好看,样式新奇的很,是在那个绣庄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