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象不到娘亲的模样,只是依据旁人的描述脑海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已。
马车已经朝着青阳出发,断然没有回头的可能,他不屑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便是心生了那么一丝丝悔意,此时此刻不得不死死地将它压了下去。
这一路走来,他越发无法想象他娘亲是怎么样去到三道口,又是怎么样将他生下来的。
自从知道了真相之后,他便抑制不住去想这样那样的事情,却又无人可以倾诉。
有些事不可以对外人道,只能烂在心里。
所以他只能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看书,不让自己停下来去想别的事情。
但阮小满和他说过,这些事他可以说出来的,不过得挑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人选,譬如金榜题名时。
他的身世于他是双刃剑,用得好了可以杀人于无形,用得不好却又会伤及自身。
但他相信阮小满的话,他想没有谁比她更加懂得人心所向。
在这之前他只能是忍耐着这份煎熬,等待脱胎换骨之时。
阮小纪放下了车帘,拿起了一旁的书来看,大概有很长的一段路,风景无异。
青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到他可以静下来看书的时候,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前,天色已暗。
一同在客栈门前停下来的还有另外一辆马车,阮小纪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似曾相识。
竟是陆镇棠和随从,阮小纪仍是不大相信这般缘分。
但听掌柜的热情地出来迎接,并称他为陆老爷,阮小纪晃了晃身形。
“公子,你怎么了?”马七连忙扶了阮小纪一把,担忧地问。
“没事,许是看书看久了。”阮小纪垂下眼帘,便是有心人也难以窥视那底下藏着怎样的思绪。
陆镇棠看了阮小纪一眼,隐约觉得有些许熟悉的感觉,但没多想便进了客栈。
陆家的事情没多少,有掌柜在就已经足够了,他没了野心,家里两个孩子和他不亲,原本忙碌的人一下子闲下来有点不习惯,所以想着去看看大儿子。
虽然陆远峰和他称不上亲近,可到底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不像家里面那两个。
“公子,公子。”马七安置好马车,见阮小纪仍站在店门口,喊了两声。
“等你。”阮小纪面不改色地说道。
马七感动得差点落泪。
公子仁厚,待他像亲人一样,他没了亲人,镖局那些人对他好,多多少少有点同情和可怜的成分在,所以他不喜欢呆在镖局,只想着要逃离那个地方。
以往他去镖局都是父母带着去的,可自从父母不在了,他只是寄人篱下而已。
幸而陆远峰将他带了出来,其实他并不缺钱,总镖头给了不少体恤银两给他。
但有一半被族中亲人半抢半骗的给拿走了,剩下的总镖头和他们撕破了脸,到底是护住了,让他缺钱的时候就问他拿。
他来当书童,可身上却是有足足一百两银子。
阮小纪怕他只是一时意气,和他签的是长约而已,并不是卖身契。
但一段时日相处下来,马七还是挺喜欢阮小纪这个主子的,便是签了卖身契也无所谓的。
有时候越界的想着,心底是把阮小纪当成自己哥哥那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比族中那三个堂哥好多了。
便是阮小纪已经转身进了客栈,马七跟了上去,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陆镇棠正在上楼,阮小纪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认识的吗?”掌柜的察言观色,好奇地问。
“似曾相识。”阮小纪迟疑着开口。
“青阳陆家的大老爷,这附近行商的人都认识他,不过看公子的模样,应该是个读书人吧?玉枝县来的?是准备去青阳求学吗?可能见过也说不准,陆家就是在玉枝县发家的。”掌柜的压低声音说道。
“可能吧。”阮小纪不想多说,待马七拿了房牌号便转身上楼了。
陆镇棠开了一会房门,正准备关上,看到阮小纪上来了,见他是读书人,友善地笑了笑。
阮小纪回了礼,默默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陆镇棠就住在他的斜对面。
他们这是有缘分还是没有缘分,南辕北辙,只擦肩而过。
如果他身处在陆镇棠那个位置,他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或许会,或许不会,时隔太久,他有太多的参考来左右自己的决定,这样子的猜想是没有意义的。
但他还是止不住去想这么一个可能,会吗?
“公子,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水土不服啊?”马七越发的担忧了。
自从公子离开了玉枝县,他的脸色就没好过,马七怕他这是水土不服。
虽然他们身上带了许多药,但就怕这病来得太突然,且来势汹汹。
阮小纪略懂医理,但未必会懂得治疗水土不服这样的急症。
眼看着马七就差把心底的担忧写在脸上了,阮小纪敛下了所有的情绪,“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马七仔细看着,辨不出可疑之处,心里稍安,“那就好,公子,若是真有不适可得去看大夫。明天我这马儿若是跑快了,你得和我说一声,我让马儿跑慢点。”
“嗯。”阮小纪无言以对,只能是由着由着他误会吧。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但慢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并不赶时间。
虽说他们父子两人在客栈里遇上了,但离开客栈的时候,阮小纪只来得及看到陆镇棠的马车的背影。
“去青阳。”阮小纪朗声对马七说道,没了陆镇棠还有阮小霞在呢。
便是没有,他还可以去拜访一下青阳的先生,屠广荣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的。
而阮小满刚想要回兴隆镇的时候却是撞上了陆镇棠,她自然是不能不管不顾地离开,反正作坊的事情不急,她便在商行呆多一天。
陆镇棠看到阮小满的打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像样。
看样子之前自己的做派是很不合他的心意,阮小满尴尬地应着。
好像也没什么,住一间房,睡两张床,像夫妻又不像夫妻,就这样过着,除了他们的新房子的邻居的邻居是冯姝娴之外,阮小满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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