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被血染红的军衣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坐在地上望着傍晚爬满红霞的天空。天空依然很美,可是天空下的景象却不再如从前。好多座高楼已倒塌了一半,建筑机器人正拾起散落一地的钢铁碎片,上上下下忙着修补。清洁机器人也来来回回,清扫不可回收利用的残片和血迹。
程锋捡起我的衣服,说,不要难过了,我把衣服送去洗干净就是了。
我突然想狠狠地踹他,他竟然认为我是因为衣服被弄脏而难过。他拿着我的衣服摆弄着,突然叫了一声,小雨,你衣服上有个什么东西。
我懒得理他,肯定是骗我,想让我说话。他把衣服递到我面前,说,你看你看,真的有个东西粘在上面呢。
我始终望着像被鲜血涤洗过的天空,淡淡地说,是吗,那你帮我拿去洗掉吧。之前你说过的,衣服弄脏了由你解决。
他说,不对,这个东西好像是电话里面的主芯片。你小子干嘛把这东西粘肩膀上啊,想让自己变成信息发射塔吗?
信息发射塔?我慢慢低下头,看到衣服的右肩处确实有一个小小的薄片。我自言自语,这是什么时候粘上的?我怎么以前没看到过?
他将芯片摘下来,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话将芯片装进去。我说,你干什么?闲得没事了?他神秘地笑着说,我看看这快芯片是什么配置的。正好我的电话芯片太老,在军校连个芯片都买不到。也不知道这块芯片还能不能用,如果能用就借给我用几天好吗?反正在你肩上挂着也没多大用。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摆弄了好一会儿,用手拽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子太奢侈了吧,这么新款的芯片挂肩膀上当装饰品。太酷了,远程控制开关机,超强信息流量,还有还有,群体通话功能,支持十通电话同时进行。
我任他拽来拽去,不想说话。今天才终于知道什么是战争,而从前经历过的战斗只是与机器人的游戏。当远恒的宇宙舰队逼近军校时,我看到师兄师姐们熟练地驾驶着宇宙战机升空。而我,却只能待在地面眼看着他们与敌人战斗,或是陨落。当教官命令三个精灵参与守护生命之柱而程锋和我增援医疗急救部队时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守护生命之柱也算个半前线,而医疗部队什么都不算。况且,我根本不懂医疗。
程锋以为我不想去医疗部队的原因是怕血弄脏了衣服,于是拽着我就走,还说如果衣服脏了他帮我送去洗。
我很想战斗,像师兄师姐一样,驾驶着战机抵抗敌人。当看到救护班的姐姐们流着眼泪把满身是血的伤员从坠落的战机里拉出来时,我的心一阵阵绞痛,很快传遍全身。我真恨不得钻进坠落的战机里然后飞上高空。可是,坠落到基地地面的战机都已毁损。
我协助医护人员把一个又一个伤员送往医院急救,还不时抬起头望着天空。我想,在基地引力圈之外的伤员怎么办,难道就漂浮在宇宙空间之中任敌人鱼肉?
时而一道光束落下,落在高楼上,落在地面上,钢铁被炸成碎片四处飞扬。可是,可是我却只能看着敌人任意妄为,什么也不能做。如果我能够像精灵一样有一对翅膀该多好。
喂喂喂,怪事。程锋拍着我说。
我吼了一声,你别烦我。
他继续说,你来看看,这块芯片的用户名是阿路。
阿路?他不是在对我使用了水狼咒之后就被精灵族诏回接受惩罚了吗?我说。
他说,小雨,我的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路有没有碰过你的肩膀?我怀疑这是他故意粘在你的肩膀上的。
我说,你们整天拍来拍去的我哪里知道。再说了,芯片粘在我肩上除了产生一丁点辐射就是废物一个,又不能窃听我说话。阿路不会那么变态只是想让我每天接受一点辐射慢性死亡吧。我想,芯片还没让我辐射致死时我已经老死了。
他点着头说,确实,这种芯片的辐射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另外,芯片装在我电话里时还是关闭状态,所以他没你说得那么变态。
他说着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突然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复苏,却又如一纸之隔朦朦胧胧无法看清。他笑着说,还没想起?阿路和你关系很一般,或者说很差,他怎么可能整天和你拍来拍去的呢?你再想想,他什么时候拍过你。像他这样阴险狠毒的人,不可能没事粘一块这么高级的芯片在你肩膀上玩吧。
我躺下来,闭上眼睛,似乎清晰地感觉到阿路拍着我的肩膀说,加油,朋友。可是,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我告诉程锋,他恍然大悟似的尖叫一声,然后一个拳头正对着我的额头袭来。我的双眼冒出金光。他说,怎么样,清醒了没有?我真想还给他一个拳头让他知道会不会清醒。他急得挠头,说,你怎么这么笨啊?你再想想,为什么你的记忆里会白茫茫一片,难道是你的眼睛有病吗?白内障?你真的笨死了,没救了,因为阿路拍你肩膀那天我们模拟考试嘛,学校为了更好地折腾我们让整个基地里浓雾弥漫啊。你再想想,阿路的小组和你的小组是对手,而你的小组最终因为其中有一人身上携带了通讯器遭到淘汰。
考试,信息塔,远程控制开关机……
我吸进一口凉气,脑袋有些眩晕。我笨死了,我真的笨死了。我的心再一次绞痛,赶忙拨通拉菲尔的电话,可是电话的提示音却说,你怎么现在打我电话呢?不好意思,关机了。然后我又打给小天,他说,小雨,怎么了?现在还好吗?
我说,小天你在哪里,我犯错了,我想马上见到你。
小天没事似的说,你犯错那不太正常了。不要着急,慢慢说,如果我帮得上一定帮,帮不上我拼了小命也得帮。
我……我可能误会拉菲尔了。不是他想害我考试不通过,罪魁另有其人。小天,你快过来好吗,如果能找到拉菲尔一定让他也来,我想跟你们说说话。
小天愣了一小会儿,脸色变得阴郁。他轻轻地说,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小天十分钟后找到我,脸上那些阴郁依然没有散开。我说,小天,你还记得我们考试那天吗,因为我和拉菲尔之中有一个人身上携带了开着的通讯工具而被机器人探测到。我自己的电话早就关机了,所以我以为是拉菲尔在最后关头故意避开我使用电话招来机器人。因为我以为他还记得以前的仇怨,所以想害我考试不及格。可是,刚才我在自己的军衣上发现了一块有远程控制开关机功能的电话芯片,我误会拉菲尔了,是我们班的阿路在害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没脑子的。
小天说,小雨,别说了。拉菲尔也应该安心了,因为他也怀疑过是你想害他考试不及格。那天,在你大骂了拉菲尔离开后,拉菲尔告诉我,他去询问过他的教官是谁身上带有通讯器。他的教官帮他查过,结果是你,是你身上的信号辐射带来机器人。我当时问拉菲尔,为什么他不把这个结果告诉你。而他说,他相信你,因为他问你是不是携带了通讯器时你说没有。就因为你的一句话,他就相信了你,没有其它理由。然后我问他,我说如果小雨真的存心害你,你还当他是朋友吗?
他会吗?我问。
小天叹着气摇头。我说,我明白,如果我的朋友那样对我,我也不会把他当朋友。我甚至会恨他一辈子。
小天说,不,不是的。拉菲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说,小雨不会害我的。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小天咬紧了嘴唇,缨红的血顺着下巴滑下。我说,小天你怎么了?你干什么啊?拉菲尔现在在哪里?我打他电话关机了,我现在就向他道歉。
不用道歉了,因为他一直没有生你的气。不用道歉了,不用了,他听不到了。
我说,小天,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你有什么瞒着我,对吗?你说,为什么不用道歉了,为什么他听不到了?小天,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摇着他的肩膀大声问。他咬着嘴唇不再说话,眼里泪光闪动。
你说啊。你快说啊。快告诉我!
在摇晃中,两滴清亮的泪水终于溢出,滑过他的脸颊,坠落。在坠毁前的瞬间,绽放出最无暇的光泽。他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扬起头,目光注视着深红色的天空,渐渐暗淡下去。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空已经燃烧,深红中夹带着灰烬似的暗斑。忧伤的音乐在空气中慢慢扩散,重重地压向地面。小天被压得双腿微微颤抖,我扶住他,却觉得自己在这哀悼的乐声中也如此不堪一击。
乐声中,夹杂着低沉的悼词碎念,夹杂着凋花的忧伤气息。我轻轻回头,看到白衣的医护人员还在来来往往,无暇顾及这场盛大的葬礼。
小天的目光深远到天空的最深处,宇宙的尽头。他一字一顿地说,拉菲尔,他……
我搂住他的肩膀,搂得好紧。我说,小天,不要说了,我知道了。
小天的肩膀终于抽搐起来。我说,小天,别这样,看到你这样我也好难受。
他的泪水反复洗涤着即将干涸的泪痕,大滴大滴的水珠从尖削的下巴滑落,纷纷支离破碎。他说,拉菲尔昨晚告诉我,他已经得到批准参加前线作战,他说要向他的爸爸学习,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他还说,那个他最钦佩的人,他的偶像,他却连面都没见过。因为他还在妈妈肚里时,他的爸爸就战死在天空基地了。他很羡慕那些有爸爸的孩子,像你,像我。但他并不记恨他的爸爸没有好好照顾妈妈和他。陪伴他长大的没有爸爸的笑声,没有爸爸的鼓励,只有一件染血的军衣。
小天,别说了。你再说我都会哭了。我擦着眼泪说。
小雨,回去吧,还有很多伤员在等你。如果拉菲尔的身体不是消散在宇宙空间的该多好,至少我也能将他的军衣送回草原,和他爸爸的军装放在一起。小天说完慢慢走开,脚步轻缓得犹如漂浮在虚无的真空之中。
走进医院,阵阵阴冷的风在身边生成,肆无忌惮地在我周围游弋,狠狠地扎疼了我。我停在走廊里,走廊尽头传来阵阵啜泣,一漾一漾游近,又飘远。我靠着墙慢慢滑下,眼前再一次变得模糊,泪水倾泻洒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只是觉得心里好痛好酸,然后泪水就不受自己的控制随意挥洒。
我用手臂挡住双眼,挡住这个忧伤的世界。可是,很快衬衣的衣袖就湿透了,变得冰凉,凉到心底。无数个声音在混沌中交织,分散,断裂,一重又一重压在我心上,久久回荡。哭泣声,吵闹声,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的朋友,他是最勇敢的战士。
医生,医生,他不会死,对吗?
真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伤得太重了。
医生,急救!
拉菲尔。
拉菲尔……
小雨,你还好吧。程锋的声音显得那么飘渺。我拿开手臂,看到程锋的影子透过水幕显得模糊。天花板上,似乎有两个天使正旋转着舞蹈。他们都有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年轻一点的天使干净的脸上还有一条淡淡的伤痕,闪耀着若隐若现的辉光。
拉菲尔,你还好吗?我对着天花板说。一切过往都还历历在目。我似乎看到了草原上的那个拉菲尔,他的皮肤白得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他总是骄傲地说,我们来摔跤。然后,还没等我同意把我从飞板上拽下摔个大跟头。我在胡乱中用指尖划成一个半月——我的手指并没有触碰到他,可他的脸上却突兀地多出了条还挂着浅浅血迹的伤痕。他吃惊,我同样吃惊地望着缓缓滑下的鲜血,然后他用手臂抚住伤口转身离开,一句话也没说。那个离去的背影,成了草原上的拉菲尔在我心中留下的最后的画面。画面静止在那一刻,瞬间变成了永恒。
我再也见不到草原的拉菲尔了。我再也见不到拉菲尔了,我的朋友,拉菲尔。
舞蹈的天使静静对我挥手告别,然后如烟云般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拉菲尔的骄傲,拉菲尔的勇敢,拉菲尔的笑,还有我深深的歉疚,都要这样沉入永恒的墓葬了吗?拉菲尔,为什么不等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拉菲尔,你要让我带着对你的歉疚一辈子吗?
再见,拉菲尔。
程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他说,小雨,你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走开,把他一个人留在冰冷的走廊里。程锋,对不起,我不说话独自离开是因为不希望一张嘴就哭得一塌糊涂。我不愿在你面前哭泣,是因为不想让你陪我一起伤心。程锋,你永远都是那个陪着我疯狂地笑疯狂地闹的男孩,我不能让你被我传染上无法治愈的病毒,忧伤。
程锋,你会在下一个交点等我是吗?等我把该流的眼泪全流下了,我们还在一起像天真的小孩一样疯狂地笑,好吗?
夜的颜色的是那么的浓郁,像一潭化不开的心伤,聚结在天幕中,使轻盈的天空也变得凝重。
雪云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坐在双杠上望着洒满斑斑星光的天空。雪云说,小时候,我爸爸告诉我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生死隔绝的思念。瓦内卡,你看看,哪一颗星星是夜空里最闪亮的。
我的目光在天幕游移,最后落在头顶的一颗星星上。它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像一只溢满泪水的眼睛。我伸出手指,指着那颗星星说,它就是我的思念吗?
她点头,双腿交互摇曳着。她说,爸爸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美丽的天使,在夜空中幻化成星星。当你非常思念一个已经离开的朋友时,他就会变得非常耀眼,让你能够看见。并且用他的光芒告诉你,他也在想念你。你看,那颗星星,不就是拉菲尔吗。
雪云,我们都会死吗?
她的目光变得涣散,散在夜空里,倒映着漫天的星光。好久,她才轻轻说,瓦内卡,你不会死的。你会活到几百岁,满脸都长出难看的皱纹,还有头发也掉光光。到时候,就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咯。
我把头靠在她娇小的肩膀上,安静地笑了。
她说,瓦内卡笑了就好了。今天和程锋打赌,如果我能让瓦内卡笑就由他修理清洁机器人,如果他修不好就由他代替做一个月的家务。
我差点从双杠上跌下去。我说,雪云,你怎么也学会那坏小子的恶习了?
她摇晃着脑袋说,瓦内卡,你觉得程锋怎么样?他在你心里真的是坏小子吗?
我说,那当然了,他不是坏小子这天下就没坏人了。比如我被机器人宠物踢那次,我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为了让他笑,没想到他还真能笑出来。笑笑这不算什么,他却笑了几天几夜,好几次还笑到没气休克。这就不追究了,他却还请踢我的机器人的主人数星星。这小子,坏透了,坏到骨髓里去了。不对,他这么坏,有没有骨髓还值得考证呢。
雪云笑着说,我又赢了。
我问她,什么你又赢了?
她特自豪地说,我和他打赌,他说你对他的映象是英俊潇洒等等这一系列的词语,而我说在你心里他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坏小子。他惨了。
我说,你们赌的什么啊?
她很夸张地笑,笑得我全身发麻。我又问了一遍,她说,现在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为了看看程锋是否还完好无损我起了个大早,刚出房门就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蹭我的小腿。我低下头,吓得差点就一脚把那玩意儿给踹飞掉。不对,不是什么玩意儿,而是程锋。他两个黑眼球向中靠拢,四条腿——不对不对,是四肢趴在地上用肩膀蹭我的腿。我说,你小子干嘛,退化了?他不说话,一边蹭一边发出了连串狗叫声。
我退近自己的房间,可他还跟着。我说,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送你上医院啊?看样子好像上普通医院不行啊,得上兽医院才行。
他又一连串叫声,然后小声说,都是你小子害的我。我和雪云那丫头打赌,可是你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害我输了。她说输掉的一方必须在我们班每一个人面前学一种动物,直到每个人都被逗笑才算结束。都怪你,都怪你。
我说,还好还好,如果我违背良心在雪云面前夸你一句不就害雪云学动物了嘛。
他龇牙咧嘴地说,你们都不是好人,你是坏小子,她是疯丫头。我一定会报仇的,汪汪汪。你快笑啊,再不笑我就咬人了啊。
我硬着头皮死板地笑笑,他站起来咧开嘴给我展示他的尖牙。他说,你怎么笑得比傲剑的笑还难听?
我说,傲剑也会笑?
他说,我宁可他以后还是不要笑的好,那一笑,犹如霸王龙复活,犹如狮虎再生,犹如鬼魅降临,足已吓死像你这样没胆量的。
教官的空中摩托落在我们面前,发出几声咔嚓的杂音。程锋还没来集合,难道被雪云戏弄得觉得无脸见同学了?我悄悄问雪云,程锋怎么了?他不会有事吧?
她微笑着,不说话。我正要再问她,教官那严肃的声音让我只好把疑虑憋回肚子里。他说,远恒星拒绝星际联盟履行和平协定的条款,所以……程锋怎么没来?火云,程锋怎么回事?
火云无辜地说,出来集合前程锋说让我们先来,他说他还得准备准备,有几动作他觉得还不是很熟练。
雪云轻轻地笑,而教官听得一头雾水。他迷茫地问,什么准备?什么动作?我有说过叫你们练习什么动作吗?他正说着程锋却从后面溜到他的脚下,身子半蹲着,扭来扭去还不停围着教官旋转。教官眼球瞪得快掉出来,他说,程锋,你干什么?程锋,你说句话,到底怎么了?要不要上医院?
雪云捂着嘴笑,而火云强忍着忍到脸色发白。程锋吐出舌头发出嘶嘶声,一边扭动身躯还一边狠狠瞪雪云。我拽着雪云的衣袖小声问,教官也算在我们班里了?她说,那当然,教官也是我们班的成员嘛。
我说,这方法太歹毒了吧。
确实很歹毒,真不是活人能想出来的。但这个点子不是我想的啊,是程锋他自己想出来的。并且把教官算在里面都是他自己想的,和我没关系啊。
我瘪着嘴同情地望着程锋不伦不类地扭曲着,问,他这是学的什么动物啊?怎么看上去像脑子摔坏了似的。
雪云想想回答,他对我学的是猫,对哥哥学兔,对傲剑学老虎结果吓得傲剑给了他几个巴掌。对你学的是狗,那么他现在学的应该是蛇吧。学这几种动物也是他自己创意的呢。还好输的人不是我啊,这小子太毒辣了。
教官的脸变得比哭还难看,而程锋还在吐着舌头说,教官,我的好教官,我的亲教官,我的亲亲教官,您就开怀笑笑吧。
教官说,你还会说人话?站起来,不然我马上把你送医院精神科去。
程锋吐着舌头乞求地看雪云,雪云点点头说,程锋,起来吧,就不要为医院增加负担了。人家医护人员工作都挺累的,你就算做好事吧。
程锋站起来,回到队里。我侧目看过去,他的脸皱得跟腌萝卜似的。
教官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说,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看看,不愧为教官,连忘记自己说话说到哪一段了都还这么理直气壮。我模仿他的生硬的声音说,报告教官,您刚说程锋怎么没来?火云,程锋怎么回事?
教官点头,又摇头,说,不是这一句……哦……我是说远恒星不同意遵守星际和平协定的条约不宣而战,受到星际联盟的谴责。但是,并不代表远恒星就会因此放弃侵略。星际联盟虽然谴责远恒,但却不原出兵制止。因为远恒的实力强大,如果星际联盟加入战争,这场仗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总部刚下的通知,目前还不可松懈,上面会再调来一些军械。同时,总部夸奖我们学校虽然全是年少的学生,但这场仗打得漂亮。
我低下头,想,打得漂亮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一个闲人而已。名义上是紧急医护人员,可我却什么也没做。敌人杀死了我的朋友,还有我的众多师兄,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把远恒星撕成碎片。
教官还在说,现在学校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我们得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军人,随时保持警醒。特别是程锋,别再整天嘻嘻哈哈的了。没事多向医护班的师姐们学点小知识,在关键时刻用得上。
程锋一听到师姐两个字就高兴得两眼贼亮。我不满意地说,教官,您的意思是下一次敌人入侵我们还做医护人员?
程锋笑得满嘴冒油似的,他悄悄说,医护队伍里除了几个正式的大妈级医生,剩下的都是根正苗红的女孩子,你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说得欢畅,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雪云连瞪了他好几眼。
教官说,服从安排。医护队有什么不好的?当然并不是程锋所说的那种好。如果只有战士没有医生,那么英雄垂危的时候谁去挽回他们的生命?如果想到前线只是为了表现自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那么最好还是留在二线的好。这样的军人,不是英雄,而是军队的累赘。
我不是想表现自己,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我们的家园。我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可是却留在医护队里面被埋没着。我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废人,只能眼看着自己的朋友在敌人侵袭下无法挽回地死去。
教官轻蔑地笑笑说,你认为自己有能力那只是你个人的看法。就站在原地,用你的剑,把前方那座雕塑毁掉。如果你能做到,我亲自为你申请一辆宇宙战机。
程锋说,教官,不要吧,那座雕塑才修复不久哎。要毁也等到我们看厌了再毁嘛,让建筑机器人再换个新款式,然后再毁。再换,再毁……
他还想循环下去,结果被火云瞪了回去。火云对教官说,用剑怎么可能攻击那么远的物体,这里到雕塑至少也有四百米远吧。
教官问我,你能做到吗?
我没回答,因为我做不到。曾看见爸爸把剑的力量挥洒出去击中远处的机器人,可那时候的我除了吃睡玩对什么都没兴趣。爸爸的一身技能,我什么都没学会。我的剑,真的如小天所说,只是一个过时的玩具。
教官说,你的哥哥能够做到,所以他才有资格保护其他人。你连自己的力量都不能找到谈什么保护家园,先保护好自己就很不错了。
我头放得更低了,大滴大滴的泪水脱离眼眶的束缚直接掉到地上,在地面上散开变成一朵朵棱角鲜明的小花。程锋在旁边小声说,雪云,该你上场了。安慰安慰他。
教官的声音听起来很嚣张,他说,安慰什么?只知道哭着等别人施舍安慰的孩子怎么可能成为军人?
我猛地抬起脸,两滴泪水被扬起,在我面前划出两条弧坠落。我没有哭,我在笑。我在很开心很讽刺地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不停不息。我笑教官如孩子似的幼稚的判断力,笑他的眼光。我会变得强大,变成真正的军人,英雄。那时候我会笑得更加开心更加讽刺。
程锋着急地说,小雨,你想哭就哭吧,别这样子,我看了心里难受。
我对教官说,你会知道自己今天说错话了,很快。说完,我掉头离开,拳头紧紧捏着,紧到关节都几乎绷断。
教官,至今还不知道您的姓氏名字呢。听说您有个怪癖,只把您的姓名告诉让您觉得满意的学生。那么,我相信不久之后您就会心服口服地对我作自我介绍了。
教官,您整天像我爸一样板着脸,我恨您。您说话总是特别严肃,我恨您。您把我安排到医疗队,我恨您。可是今天您这样训斥我,我不恨您。要恨,只能恨自己。我懦弱,没用,总是活在别人的保卫下。但是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也要成为哥哥一样的军人,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别人。
教官,我不是只知道哭的孩子。从前很淘气,经常把自己摔得很疼,却没有一次流过眼泪。相反,摔得越疼,我却笑得越张狂。您那么狠地说我,难道没有看见我还在笑吗?只是,我突然无力去控制自己的眼泪,只能任凭它们在您面前奔放。
教官,我突然想,您要是我的哥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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