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冬天阴测测的,寒气似乎浸润到了你的骨子里,即便没凛冽的寒风,也冻得人直哆嗦。
似乎永远也没有晴天,即便有,阳光也如同重症病人般,苍白无力,难以给予人温暖。
而记忆中的小镇的冬天,却是鲜活而热烈的,如同跳跃的红色,燃烧成印记,一直铭刻在每个生长在小镇上的孩子的心里。
顾芷在火车上时,在暖暖的空调车里睡过去后,便梦见了许久未曾梦见过的,曾经的冬天。
当天只是微明,光杆的桑树还如同剪影画一般只有硬朗的线条时,爷爷便会起床,身着厚厚的棉袄,搓着手,拉开门栓,霎时一股夹杂着雾气的风扑面而来,只冻得人精神一震。
他细细地用大笤帚将门前的空地仔细的清扫一遍,笤帚留下整齐划一的斜线,细细的灰尘扬起,随后又被寒气压低了头。
“格勒勒勒”,爷爷一边轻轻唤着被他放出来的鸡,一边撒着稻谷,目光满意的在排头那个漂亮的鸡上停留,只等着年近时去集市卖点钱,给小芷买一堆过年吃的糖嘴儿。
这空档里,村里已经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各家各户
“吱呀”的开门声,压水井的
“咯吱咯吱”声,村民们的交谈声陆陆续续带来了晨的活力。
“您老起来了,早啊”,隔壁张家早早开了门,张佳她爸一脸笑容的同爷爷打招呼,一说话,便呵出一圈圈白气,直叹着天冷。
爷爷便会一如往日的回答说:“不早啰,人老啦,起不来了。”张佳他爸也会一边刷着大锅,一边笑呵呵的回答说:“您老身体好着咧,干活一样都不落下。”爷爷便更加乐呵呵了,黑白参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日复一日,这对话虽是千篇一律,两人却从未厌烦似的。说话的空档里,爷爷已经洗好了锅,此刻,晨曦将露,天边已有红色的云彩,云彩的边际,便是澄澈如明镜的蓝。
麻雀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歇于电线上,门前的桑树枝上,叽叽喳喳,你飞我打,你蹦我跳,热热闹闹的迎接太阳的东升。
袅袅炊烟至烟囱里冒出来,打着小璇儿上升。锅里滚烫的热水已经烧好,爷爷麻利的把面条丢入锅里,煮软后加上调料,放入煎好的荷包蛋后,满意的点点头,便跑到屋子外面,冲着楼上房间使劲喊:“顾芷,起来吃早饭了!”十里八荒都听得见了,若是顾芷贪睡,迟到个五分钟左右,爷爷必然会用更大的声音喊着:“别睡了,再睡太阳就晒屁股了!”每每这个时候,前几家的大妈必然会远远的喊话的;
“你们家小芷又睡懒觉啦?”
“别喊了,再喊全村的睡懒觉的都要别你喊起来啦!”顾芷每次都噘着嘴,极其不愿起床,嘴里嚷嚷着:“爷爷你再这样喊,全村都以为我是懒床的懒猪了!”箕着一双棉拖就蹭蹭蹭跑下楼,一边对爷爷表示抗议,一边将房里的窗子都打开,让阳光与晨光一道进来。
爷爷每次都笑眯眯的看着她,听着她的碎碎念也不恼,只是说到
“饭都放在灶台上了,快去洗脸吃饭。”待爷两人吃完饭,爷爷便去田里做事,顾芷洗完碗,洗完衣服,然后便搬个小板凳,在阳光下写起作业来。
“顾芷,《白娘子传奇》快开始了!”九点多钟时,张佳就会溜过来找她,兜里全是米果啊柿饼什么的,满满一兜,显然是有备而来,顾芷心都飞了,接下来的作业便是草草了事,两笔一划,两人就兴致勃勃的看电视去了,虽然顾芷对这个电视剧还是没什么兴趣,可是她对香甜可口的米果还是有极大兴趣的,张佳聚精会神看电视的时候,她老是一把一把往口里狂塞。
“顾芷你给我留一点!”等张佳回过神来时,再怎么嚷嚷,零食也没有了。
一般她采取的行为是积极反抗,最后的结果都是武力镇压。
“好了我错了我错了,啊哈哈,顾芷你放开我啊哈哈。”顾芷满意的看着那个笑得脸都红了的小女孩,满意的搜刮了最后一个柿饼叼在嘴里,心里乐呵的想:小样,就知道你怕痒。
嘴上还含糊不清的强调:知道错了就好,下回多带点过来,啊哈哈。她的阴险曾招到包括胖子在内的众多小孩子的鄙视,但顾芷都用拳头让她们明白了什么叫做用武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