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因知道了结局而显得简单轻松,漫长的一生回忆起来,也不过就是小小的几个片段;因岁月的流逝淘洗掉那些不安的彷徨的痛苦的,于是每个人过完这一生都可以微笑着说我很幸福。可是最开始,那些在现在的你看来不过轻描淡写可以概括的挫折,于那时而言,却是一场灾难。
――摘自张佳的日记
上大学时,她立志说要改变自己,于是鼓起勇气向苏洋表白,万千幸运的是,他也喜欢自己。张佳以为,自己终于转运了,从此生命再也没有了跌宕起伏,可显然上帝不这么想,所有的平静不过是中场休息,你不知道下一波浪什么时候打来。
“爸,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张佳一有休息时间就搭几个小时的车来照看父亲,身体上不过是些擦伤,最为担心的是他的精神状态。他只是紧锁眉头,忧心忡忡的问:“老板找到了么?”张佳摇摇头。“老王伤好了么?”张佳犹豫了会儿,还是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张爸就不说话了。新闻上,记者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专家在那里写几句评论痛斥下社会的黑暗,百姓拿来当一段谈资,笑笑闹闹骂几句,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如同一小尾鱼搅了个浪,待到涟漪消失时,水面依旧一点痕迹都没有。张爸和老王之类的民工,辛苦一年的钱就这样没了,不惜用极端的方式去讨要,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张妈和张佳怎么安慰,张爸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始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张妈看着看着也是不忍,常常一个人落泪。张佳疲惫之余,只能一个人咬牙坚持,偷偷趁假期找工作,最后终于找到了个在学校附近饭店端盘子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好在薪水半月发放一次,张佳便咬牙坚持了下来。
冬的气息越来越浓,待到寒风肆意侵略时,最后一门期末考也如约而至。平时没认真听课的人正以前所未有的冲劲备考。张佳和熊猫自然是其中一员。“小佳,你和苏洋怎么样了?”熊猫从专业书中支起头,冷不防问到。因图书馆极其安静,熊猫突然的说话引起了别人的不满,张佳比了个嘘的手势,略有埋怨的嘀咕:“没怎么样啊,看书别说话。”熊猫揉揉鼻子,一脸的欲言又止。“你这段时间和他联系了的么?”回宿舍时,熊猫又忍不住问,张佳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我不知道?”她停了下来问道,神经绷得紧紧的,熊猫看着她略有不忍,这段时间,她太累了。“没有,就是想提醒你,再忙也不要忽视你喜欢的人,”熊猫拍拍张佳的肩,以一副非常惋惜的口吻说到:“我都好久没跟着你们蹭饭了。想想还真是想念啊。”张佳顿时就无语了,嫌弃的捏了捏熊猫肉嘟嘟的脸,笑着说到“你再吃,就真胖成国宝了。”“你才胖,我这是圆润你懂吗?这是有杨玉环的遗风,你懂么你!”两人迅速打闹起来,话题就此扯远。张佳心里虽有点不好的预感,但都摇摇头,一一压了下去。
转眼便又过了十天,张爸的情绪好了许多,张佳也顺利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下午,送走了依依不舍的熊猫,她难得的打扮了一下,打算约好久不见的苏洋聚一聚。电话响了一会儿才通,那边声音有点嘈杂,张佳不自觉的皱起眉:“你在哪儿?”“……酒吧。”张佳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不喜欢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苏洋平时不是个喜欢去那种地方的人,肯定是有什么烦心事,也许没考好?张佳深呼几口气,默念“要理解他要理解他”三遍”强压下火气,努力温柔的笑着说:“我们好久没聚过了,等下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两人虽在一个学校,但本科教学楼和她们这种附属教学楼隔得太远,如果不是约好,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而张佳的事实在太多,这么久没见自己也很愧疚,对此也无可奈何。今天终于可以聚一聚了,想到这里,张佳轻轻的笑了起来。电话那头却是有些迟疑,仿佛犹豫了好一会儿,苏洋的声音才从听筒那边传出来,生硬的,没有笑意:“我……我今天有点事,心情实在不好,小佳,对不起,改天吧,等我心情平复了,我有话对你说。”张佳心里再不愿,也只能懂事的说了声没关系,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发呆。可是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那些模模糊糊的念头不受控制的跑出来,搅得她心烦意躁,终于忍不住,她给熊猫打了个电话。
”熊猫,那天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电话刚接通,熊猫甜甜的喂了一声后,张佳就开门见山的问。熊猫憋了半晌,奈何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没沉默一会儿就招了,“好吧,我说了你别多想,那天我看见你们家苏洋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站在街上,很悲伤的样子。你想啊,苏洋是什么人啊,什么时候见他不是笑着的,怎么可能悲伤啊!所以我当时就是想提醒你那女的肯定不简单啊……小佳我告诉你你别多想,这种时候你就得无限展现你的魅力将苏洋的心夺回来……”后面的张佳什么都没听见,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也不知,满脑子都是苏洋有别的喜欢的人了?他甚至都没有对自己流露过除微笑以外的别的情绪,就好像……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只会微笑的机器。张佳心里打了个冷战,她突然发现,也许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喜欢着的人。那天晚上,张佳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总是梦见所有人都微笑着离她远去,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他们都只是往前走,一步都没有停留。天亮的时候,她醒了过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忍不住的,还是打了那个电话。这么狗血的故事,不会真发生在我身上的,嗯,不要慌,不要慌,张佳努力的自我安慰着。“喂,”只想了一声就接通了,声音也没有被吵醒的人的含糊,张佳不禁愣了一下,她深呼一口气:“苏洋,我们见一面吧,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好,正好有些事情……我也想对你说。”“那八点钟,老地方见。”“好,老地方见。”
老地方指的是学校南区的一个奶茶店,那里环境不错,一个个隔间方便聊天,价钱也便宜,两人经常来这里见面。七点半的时候,张佳便去了,熟练的点了两杯杯原味奶茶,四个蛋挞。拿起一旁的漫画书等待苏洋的到来,大约只过了十分钟,苏洋就来了。冬日的阳光没有半分暖意,照在那个眉目清朗黑衣黑发的人身上,更显几分萧索。“你来了,坐,先喝杯茶吧。”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佳莫名的不知说什么好,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终于苏洋先开了口:“张佳,我想给你讲一讲我自己的故事。”那个总是微笑着的苏洋仿佛变了一个人,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张佳,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张佳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今天这番话讲完,两人就再也回不去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