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作者啊。”
发光人形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浑然不顾许凡听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时候,乳白色的纯洁光晕犹如潮水般在发光人形周围徐徐散开着,映入许凡的眼帘,美丽而摄人心魂,却让此刻的许凡感觉到了一种诡异莫名的恐怖。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即使如发光人形所说,眼下的局面,乃是他自己一手创成,成功证明了这个世界所谓的真相。
但是,本以为有了心理准备的他,在发光人形真实出现在眼前后,才发现,自己的接受能力,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坚韧。
很容易就能理解许凡这样的心态。
最开始时,突如其来地变成了幻想作品中的灰太狼,然后又陆续接触到一系列二十几年唯物生活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物,经历种种生死考验……其实,就早已让他的世界观有了崩溃的隐患,对整个世界的认知,被一步步地重新推翻,然后强行塞进那些令人难以置信、难以想象的奇特。
无论是阴谋论也好,对整个世界产生怀疑也罢,都是许凡心理发生问题的表现,也就是说,本来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每个人小时候应该都有过这样一种念头——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其他无论什么人,都像是围绕自己而存在的配角,而只有自己,才是特殊的。
这种想法其实是自我认知的正常过程,因为人有思想,会思考,对世界产生好奇与猜测,由此便出现了哲学史上的一个终极命题。
……我是谁?
自我意识在不断觉醒中产生的本**望,就是不断的地去思考和认识这个世界,意识是自我与外界的联系,自我的存在需要身体来承载,每个人的样子就是他的自我载体。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物质与精神,思维与存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关系?
矛盾带来了痛苦,痛苦则激发思考。
只不过,在经历了一系列天方夜谭改变世界观的奇特后,许凡的思考更为荒诞。
假设世界是一本小说,那么谁是主角?
这样的念头也许早已悄悄诞生,只不过在确切地在感受到冥冥中那种被操控的命运感后,许凡才终于是作出疯狂之举,亲手将爪刃捅进自己的心脏。
这既有他对生命已不再抱有留恋的因素,也是其人类本性中求知欲望的觉醒。
朝闻道夕死可矣。
……
看着眼前的发光人形,许凡说不上自己内心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想象中的愤怒和憎恨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种类似于看破红尘的空灵通透。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既然已经清楚了,整个世界不过是眼前所谓“作者”的幻想,是一本小说,那么,作为小说角色的自己,此刻无论产生什么念头也不过是“作者”想要自己思考的罢了。
许凡觉得荒诞莫名,因为他顿时又想到,自己这个想法,同样又是“作者”赋予的。
“你脑子是有毛病吗?既然整个世界是你创造的,那我现在的想法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哦,不对,其实根本就是你的想法……”许凡想到这里,心里突然莫名有些快意,嘲弄地笑起来,看向眼前的发光人形:
“现在我骂你,不就是你自己骂自己?哈哈,白痴,自己骂自己……”
笑了几声,许凡很快停下来,又觉得没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种略带报复般的快意感,同样是眼前所谓的作者“施舍”给自己的。
自己的一切感受,在这小说世界的描述里,说不定只是寥寥几句文字。
许凡环顾四周,尸山血海的静止景象,仿佛触之可及,却又恍若梦境……
也许在代表着这世界的小说中,只是一些干瘪枯燥的文字,但对他来说,这却是已经真切发生过的屠杀,无比血腥,极其残忍。
一切的一切,犹如舞台上的一场戏剧,所有的故事都是按照剧本设定好的在进行,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创作者掌中的玩物。
许凡直视着前方的发光人形,脑海中无数的念头在翻滚,这一刻他想到很多,但又很快抛开,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近乎偏执的想法:
“既然这是一本小说,那剧情就必须正常发展下去……你想让我当主角,那我偏要当一个专门找麻烦的主角……有种,你弄死我啊!”
许凡冷笑着,脸上满是嘲弄之色,盯着面前的发光人形。
不论他此刻这个想法,是否仍然是所谓的作者赋予,他只知道的,这就是自己心里的真实念头……作者?了不起吗?白痴,老子骂你,你能还嘴?哈哈哈,你还自己骂自己呢!
“嘭!”
想着想着,突然,许凡整个人猛地窜了起来,一头往旁边的路灯杆子上撞去,那股视死如归的劲头,要真撞上了,不头破血流也起码是个脑震荡。
但是,就在他马上就要撞个结实的时候,还没等他撞到,这本来还好好的路灯杆子,忽然就嘎吱一声,自己提前轰然倒地。
许凡扑了个空,惯性太大摔倒,不过只是擦破点皮,毫无大碍。
“咦,好巧,这根路灯,年久失修,注定要在此刻倒塌。”
一边的发光人形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点头说道。
“呵呵!”
许凡闻言顿时冷笑,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刚要撞上去,它就倒了?
发光人形装模作样的摊了摊手:
“真的,不信你自己过去看,这根路灯底端的基座锈蚀严重,早就快倒了。”
许凡看个毛线,他不用看也知道,“作者”说它坏了,那肯定是坏了,就算之前没坏,现在也已经坏了。
不过许凡也没觉得自己真能一头撞死,好歹已经被官方承认是主角,他此举,纯粹就是给作者找点麻烦,就算编出个路灯损坏的理由,但谁都能看出来这个解释太生硬了。
许凡就不信,小说里出现如此智障的情节,那所谓的作者能好过?作者控制着自己的念头没错,但他真的能不顾任何的逻辑和读者可能产生的恶感,而随意地让自己乖乖就范吗?
角色性格摆在这,你作者也不能无视,让人干啥就干啥。
而现在,许凡就想找点事儿,就想一头撞死在地上,有本事,你作者就让他这主角当场暴毙,否则,就必须像刚才的路灯那样,编出一个弱智借口,强行圆过来。
许凡就不信,这根路灯坏了,难不成这条街上所有的路灯都坏了?
就算是小说,也是要遵循逻辑规则的,老子现在敢一头撞死,你作者敢让这一整条街十几个路灯全坏掉吗?
读者不喷死你???
许凡冷笑一声,又是视死如归地朝着下一个路灯柱子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