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
陆荣灿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泊，有着一种生人勿进的疏远感。
主考官愣了一下，先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荣灿，又看了一眼那厢白衣曳地的陆云卿，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为难了。
这对兄弟，今日……可是终于要开始相争了吗？
在最初的唏嘘过后，主考官心中第一个涌现上来的想法，就是期待。
终于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对于场中绝大部分的翰林院考官来说，今天朝试最能吸引到他们的地方，就是终于可以看到这对在上京城中久负盛名的兄弟俩的现场相争。
想来，这一定会是空前的精彩。
这一对陆家兄弟，无论哪一个，都拥有着经世之才。
他们是这一代小辈中，最为惊才绝艳的年轻人。
无论最终是哪一个人赢得了这场朝试，这些考官们都不会太在乎。
就在陆荣灿站起来的那一刻，君瑶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一道一直沉稳凝视的视线，突然变得万分灼热起来。
君瑶愣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的回身望了过去，却除了翰林院空旷的门口，什么也没有看见。
身后……没有人啊？
那方才灼热的目光，会是来自哪里？
君瑶又疑惑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结果无论怎么看，也顶多就是看到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正佝偻着身子，拿着把扫帚站在门口打扫落叶。
呃……
君瑶有些傻眼。
该不会是那个老头儿传来的视线吧？
啊，这应该不太可能。
那老头儿都已经老态龙钟了，看起来也没什么杀伤力，而且沉迷于扫地，根本没有在看场中啊。
君瑶耸了耸肩，终于还是回过头去，没有再看，而是将视线重新投在了场中。
果然还是她神经敏感，自己想太多了吧。
“陆荣灿，你可是要回答陆云卿方才提出的问题？”
主考官在愣神良久之后，方才询问出口。
陆荣灿闻言，连看都没有多看陆云卿和赫连新一眼，只是颔首答道：
“是，学生想代替赫连新，回答这个问题。”
“可以，那你开始吧。”主考官已经见怪不怪，所以只是挥了挥手，便示意陆荣灿已经可以开始出言作答了。
陆荣灿点头示意之后，便会转过身去，看着陆云卿。
“那么，承让了。”
陆云卿眼眸平静，完全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是安静听着陆荣灿引经据典，几乎是有条不紊，毫不慌乱的对着方才自己所提出的疑惑，一条一条的逐一作答。
其冷静的模样，简直让一旁的赫连新震撼。
为什么……
为什么面对陆云卿这么可怕的敌人，陆荣灿却能够做到如此的冷静？
世人均说这对陆家兄弟实在是太过可怕，之前赫连新还对这种说法各种不服气，总觉得大人们有时候评价一个孩子，太过于夸张。
可是如今，直到亲眼看到这对兄弟在自己面前的全力相搏，赫连新才终于能够理解了大人的这句评价。
原来，他们说这对陆家兄弟可怕，并不是这对兄弟的学识，有渊博到让所有人都鞭长莫及的地步。
而是因为这对陆家兄弟，那如出一辙的……令人感到惊恐的冷静。
没错。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似乎感受不到愤怒、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起伏，就那么冷冰冰的围绕着一个个又一个个的问题，毫不着急、毫不畏惧的回答着。
一个人解惑，另一个人就会立马再制作新的问题和矛盾点。
他们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个过程，思维的冷静和迅速，让其他围观的人光是听了，便已经觉得大脑的容量超过了负荷。
“简直……不是人啊我靠。”闻子逸都已经爆粗口了。
他用小拇指勾了勾散乱下来的潇洒刘海，薄唇已经张成了“o”型。
“可怕，这两个人都不会觉得大脑疲倦的吗？”
一问一答，缜密，毫无漏洞。
就像是一个钟摆仪器，从始至终，都是在那么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就像一种永无止境的重复过程，无论对方出了什么招数，另一方都能四平八稳的用最优良的招数接住。
精准的……让人觉得可怕。
“陆云卿……”
君瑶很担心，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她是真的在担心陆云卿了。
因为以往的她，还从来不曾见过有哪个对手，能够和陆云卿平稳过招这么久的。
虽然陆云卿看上去状态还不错的样子，可是他毕竟受过很严重的伤，身体的底子不如陆荣灿。
如果他俩就这么持久战下去，先不说口渴的问题，陆云卿会撑不住的！
这个陆荣灿，果真厉害。
陆云卿用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能彻底的问倒陆荣灿，再这么下去的话，陆云卿会不会要输了……
他俩一问一答的时候，旁边的翰林院考官们先是傻愣着瞅了一会儿，随后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这两个青年口中说的那些个观点，其实全都是字字珠玑的硬知识啊！
一拍脑门，考官们有些懊悔的赶紧找出了纸笔，开始一边抄录着这对兄弟的言语，一边默默背诵。
越背，越觉得心惊。
越听，越会为自己贫乏的大脑，而感到汗颜。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对年轻人的学识，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为翰林院学士的他们。
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这样的知识容量，只是在经历了长久的官场生活后，他们已经把自己最基础的学习和给丢的差不多了。
很多东西，都已经开始淡忘。
如今听了这两个人的辩驳和议论，他们才深深的意识到，他们已经不能再这样自甘堕落下去了。
必须要……重新捡起书本了。
再不学点东西的话，又有何脸面，再去教导这些新进的年轻后辈？
陆荣灿和陆云卿的议论还在继续。
君瑶时刻都在注意着陆云卿的脸色，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陆云卿有疲累的迹象，她就会立刻上前去把他搀扶着，绝对不能够让陆云卿在他最想要争一口气的陆荣灿面前倒下。
不过好在，这种辩驳是限制的有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