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勋眼泪又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他也不擦,低着头捏着勺子一口接一口的吃,仿佛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的心不再那么难过。
徐慎看了他一眼,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端起咖啡慢慢的尝,姿态悠闲,风仪清贵,惹来不少目光,不过他全然没有感觉一般,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
等到雷勋吃完东西,他抽了几张纸巾给他,让他将脸上的泪痕擦一擦,然后招来服务生埋单,起身出去,雷勋如同小狗一般跟着他出去。
徐慎回头看了雷勋一眼,想了想,说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雷勋现在脑子都是木的,闻言也不搭话,只跟着徐慎走。
徐慎并没有车子,也不打算招的士,他带着雷勋去坐观光巴士,就坐在顶层,如今是三月了,春风料峭,其实还是有些冷,不过雷勋现在心思都不在这里,徐慎也不觉得有什么,就带着雷勋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然后一路给雷勋介绍路过的景点,顺便讲两句巴黎的历史。
徐慎声音清澈透冷,即使是充当导游做解说,声音仍旧是冷冷淡淡的,好听,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趣味,不过雷勋却出奇的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心绪渐渐的就平静了下来,偶尔也会问几句,但是说话的时间依旧很少。
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徐慎状似随意一般指了下,清淡的说:“那个街口,就是你哥出事的地方。据说他当时正开着车,速度很快,穿过马路的时候闯了红灯,不过他速度够快,本应该没有大碍,却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有行人疾跑出来,他情急之下打转了方向盘撞上了一旁的护栏,自己解开安全带跳了下去,才刚刚站起来,就中了枪,子弹擦着心脏穿过去,他当即倒地,被送往医院。”
雷勋闻言一愣,然后迅速抬头朝徐慎指点的地方看去,此时距离出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现场已经被修整,不怎么看得出事故的痕迹,可是雷勋也不知道怎么,却仿佛能够看到当日现场的一幕幕一般,心紧紧的抽搐起来,止不住担忧,哪怕他知道,哥哥其实已经脱离了危险。
徐慎却并没有再说下去,雷勋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徐慎眸光微动,才继续说道:“后来你哥就进了医院,送进了手术室,六个小时后才出来。”
雷勋松了一口气,目光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能这样狠到要哥哥命的,怕是除了妈妈,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雷勋心里沉甸甸的。
徐慎却仿佛不知道自己又往少年的心口捅了一刀一般,路过一些景点的时候,依旧会给他指点和讲解,雷勋没再说话了,他沉默的听着徐慎说话,跟着他下车又上车,在这个城市里转悠,不知道去往何处。
然后他们在一个看着颇为破败的街口停下来,徐慎带着他慢慢的往前走,雷勋有点儿紧张,这个地方看着很穷,应该是巴黎的贫民窟,只是姐夫为什么要带自己来
徐慎很快就带他揭晓答案,徐慎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说:“哪里,就是当初救出你嫂嫂的地方。”
雷勋目光黏在那建筑上,那建筑本来就停破败的,但是如今来看,却似乎更烂了些。
徐慎淡淡的说:“听说当日为了救你嫂嫂,警方出动了一个特种小分队,和无数的警力,跟匪徒发生了激烈的械斗,当场就击毙了三个匪徒,另外两个重伤,而警方这边也死伤十几人,也有几个没来得及撤出去的平民,遭了池鱼之殃,所幸没有丢失性命。”
雷勋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目光呆滞的落在那建筑上,仿佛看到了上面的弹孔,看到那天,激烈的械斗,枪声,惨叫声,混成一片。
他眼中一片血色。
手脚僵硬,心底冰冷。
徐慎将他带到咖啡馆,给他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热咖啡,塞进他手里,那温度极烫,雷勋捧不住,跌落在桌子上,好在没洒出来,他又小心翼翼的捧着,仿佛那是为何的温暖之源。
徐慎看着少年惨白得已经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的小脸,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残忍。
他九岁,可以说是一个小孩子,他本应该被保护着长大,不这么早就要被强迫去识别这个世界的真善伪恶,残酷无情,可谁让他有个狠毒的妈如果不让他知道真相,如果不将道理给他点醒,他以后不但会跟雷家越走越远,说不定还会误入歧途,这绝对不会是鱼儿想要看到的,他,也不愿意让鱼儿有一天,因为他而心生愧疚。
徐慎淡淡的看着窗外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犹如梦幻一般美丽。
他淡淡的开口:“我知道你此刻心里的混乱和茫然,因为你心里知道对错,但是因为那个人,是你的母亲,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你,而你,已经背叛了她一次,此时此刻,她身陷囹圄,都是因你而起,所以你心里十分痛苦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雷勋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姐夫说得没错,他就是这样矛盾和迷茫。
他知道妈妈做的一切其实都是错的,也知道哥哥和嫂嫂做的都是对的,可是那是他的妈妈,他看到她神色憔悴的样子,看到她望着他时那失望的神色,他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样。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初自己不答应苏洋哥哥帮忙骗妈妈,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止一次的想,既然哥哥嫂嫂都没事,那是不是,可以放妈妈一次
他去医院的时候,脑子里不是没有想过,无论如何都要向哥哥求情,将妈妈救出来,就算哥哥因此不认自己,就算哥哥要用自己的命去偿还,他都愿意,可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哥哥,看着憔悴消瘦了许多的嫂嫂,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的怨言,更是无从突破。
如今,他却好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感到卑鄙,又为自己最终没开口而感觉庆幸。
只是妈妈,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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