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气骤然消散,乌云沉沉,一股寒风肆虐而来,天边下起了如牛毛一般的细雨,稀稀落落,碧绿的植被被细雨侵染得纤尘不染。
可是高台中央却是鲜血淋漓的场面,血迹随着雨水蔓延,填满了高台边缘的沟壑,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死法,干瘪的身子,触目惊心的伤口……雨水中夹杂着血腥与腐蚀的气息,那种残忍的景象,就连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夏雨霏都觉得反胃。
萧云泽适才抱住她,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心疼道:“既然觉着不适,便别去瞧了,我知道你是心软了。”
可是心软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夏雨霏捂住了心口,减轻呼吸,扫了扫周围的南陵国百姓,他们倒是神色正常,上到花甲之年的老人,下到总角的小孩儿,均是撑着伞,一副看热闹似的无动于衷。
她陡然间将心沉下去,原来在南陵国,他们是这般人性麻木,应该是因为血腥的场面见多了,这心境也就不一般了。
许是行医看病的事情做多了,对人命有种不一般的感慨理解,她不能苟同他们的行为,他们犯了死罪固然该死,可却不应该沦为他们的试毒者。
“不过是看不惯罢了……”夏雨霏情绪低落,嗓音亦小了不少。
萧云泽此刻却拥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霏儿,这是南陵国,我们无权干涉。”
这是南陵国俗成的法度,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既然是不能改变,也只能接受了。
夏雨霏点点头,“我知道。”有时候他们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她又不是纯良之辈,能够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他们,她不过是看不惯罢了。
几人看完了试毒大会,便从小道上离开,这漫天的风雨,终究是相去甚远。
他们乘着马车到了南陵国皇都,进了一家酒楼,点了几道菜,便开始吃起来。
不知为何,夏雨霏看见桌上的荤菜,红的、白的,就像是祭坛上那些犯人的尸骨,实在是倒胃口,想到此处,她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惨白惨白的,停杯投箸,半晌也无法下手。
萧云泽愈发焦急,只好夹了青菜放在她碗中,瞧着这清亮的颜色,夏雨霏适才心境开阔,动筷子用膳。
白黔老人夹了一块红烧肉喂进嘴里,吧唧两声,吃得欢快,不由得抬起头,嘲笑道:“小丫头,好歹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总不能被这样的景象吓到了,要知道毒王一脉还有更恐怖的东西等着你。”
这南陵国毒王一脉可不是好招惹的,其实先前犯人,并非构成了死罪,可是因为毒王需要大量的人试毒,药人根本不够,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死囚身上,可是后来就连这些死囚都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偷鸡摸狗之人都被判死刑,为的就是换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头,用他们来试毒。
“师父,我当初只是略有耳闻,不料亲眼所见的是这般景象,有些诧异罢了。”夏雨霏声音温和,对白黔老人很是尊敬。
自从她身份被揭穿之后,白黔老人对她的态度有了一个大转变,之前是万般嫌弃,如今叫她小丫头,还与她谈笑风生,无形之间拉近彼此的距离。
夏陆桥说道:“他们的毒药还真是五花八门,这样凄惨的死状也只有如今才能瞧见,在下在书本上看到的东西终究还是太浅薄。”
夏家和南陵国毒王一脉水火不容,卷宗上记载了不少有关于毒王一脉的史料,可是如今看来,那上面不过是皮毛。
“当初在瑞新城中便出现过,南陵国用了名为‘化骨’的毒药,导致瑞新城死伤无数……”说道这一点,萧云泽再一次沉寂,似乎心结难解。
南陵国的毒的确是杀伤力太大,令人防不胜防,在两国交战上面的确是占尽优势。
“徒儿,你还要感谢我这老头子,可是拼了老命地替你将解药偷出来了,否则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白黔老人想到之前的危机形势被逐渐化解,露出欣慰的笑容,缓解萧云泽苦闷的情绪。
他这个徒弟哪都好,可是有些时候就是太好了,责任心太强,为了天启国,他可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当初瑞新城被攻破的时候,他明明远在上林都城,可是依旧派出手下的暗卫,协助他取得解药,这些年,他守卫边疆,平定叛乱,守护皇城,审理案件,出巡南下……
似乎在他心中只有天启国江山社稷,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夏雨霏这个丫头似乎打破了这一切,他这徒弟可是第一次离经叛道,将自己肩头那样重的责任全部推开,也许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傻徒弟为了那个小丫头付出了多少……其实不仅仅是权势地位,还有自己的担当与信仰,家国天下,他最终选择了家,并非国,亦并非天下。
夏雨霏惊奇道:“师父,听你的语气,你很熟悉南陵国。”
白黔老人拍拍胸膛,有些得意,“我都在南陵国混迹好几年了,最开始可是为了调查秦贤妃身死的真相,后来是为了提防毒王一脉,当初‘化骨’的解药可是我去偷回来的,甚至还和莫旬那个老匹夫打了一架,险些被他的毒粉毒死。”
“那师父你了解毒王研制的毒药吗?”她拖着下巴,等待回答。
“你体内的噬心散只有两个地方有解药一个是毒王莫家,一个是皇宫……”白黔老人眯起细长的眼睛,摸了摸胡子。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表情极为和蔼可亲,他们相处愉快,这倒是令萧云泽有了一丝安慰。
视线逐渐转移,天边金雀翻飞,声音清脆动听,远处阁楼愈发深远,他眸中染上异色,如今两国关系摇摇欲坠,不知到时南陵国还有何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