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抖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地说……
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冷汗颗颗淋湿而下。
玄亦凑近前,静心地聆听。
安德烈的嘴角一上一下的抽动着,仿佛在叫着谁的名字,声声切切,凄凄凉凉。
玄亦往他干渴的嘴里倒入了水源,声音才渐次的明朗:“曼华、曼华……曼华……儿子,你在哪?……”
泪珠从他的茂盛的睫毛边滚落,零碎如花,泛着凄凉的点滴星光。
玄亦握紧他的手,紧紧地;然后,一直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开始有些松动。
它拍着安德烈的手,说道:“他……他……”
哽咽之后,它开不了口,只是泪光闪烁在瞳仁深处。
瞳孔内,那位笑起来很皎洁干净又风流绝代的血族少年,却是离它越来越遥远了。
还处于冥想中呼喊的安德烈,依旧不依不挠地呼唤着:“曼华……我的儿子,你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泪水如波涛暗动了几下,玄亦紧崩的嘴角,如撕裂的绸缎,回答:“他叫我传话给你——他……很……好。嗯,很好。”
嘀哒,泪珠崩落在它的手心上,一片的沁凉荒漠——它终是学会撒谎了。
玄亦抚上安德烈的额头,才发现他正在发高烧,头滚烫如开水在沸腾。
所以,他一直在流汗。
玄亦擦拭着他的额头,眸光变得锐利——蜘蛛网的毒,必须得赶紧逼出来。
可是,安德烈还在病痛中挣扎着,叫喊着,他整个人的意识是处于一种可怕的梦境中,似乎一直在黑夜里独自奔跑着寻找着什么……前方一片的黑……黑得不见五指,只有寒风如刀,迫在眼前!
“曼华、曼华……”
他双手伸长,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安慰一下他那颗焦虑担忧的心。
心如同被利器剜掉,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在里面来回的穿梭与哭泣。
黑夜、寒雨、如刀、阴冷。
玄亦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输了一股热气,不一会儿,从他那微微向上弯的嘴角溢出一些黑色的气体。
黑雾如烟,有着猖狂的面孔。
玄亦的眸光变得幽深而凛冽,仙奕运用冥界的东西,如此的自如,如此的狠毒。
天帝,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吗?
还是,你只是冥王,心都被墨染黑了!
黑雾散尽之后,安德烈的高烧退了,苍白的脸色,慢慢地恢复。
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求生的木桩。
玄亦轻叹了口气,它的嘴角有些发白,冥界里的生物,果真不是这般容易对待,消耗了它不少能量。
那蜘蛛毒,已侵入安德烈的血液中。
如果,晚来一步,由血液输送到心脏处,就完蛋了!
一入天界,深渊似海。
前方如夜,光明难觅。
安德烈恢复了许些知觉,手指头动了几下,发出声音:“梨子、梨子……你在哪?”
他还是不能睁开眼睛,头痛还是像地震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玄亦把他的手放在了梨子的手背上。
顿时,安德烈不再乱动了,仿佛心安气定了一般,他焦虑的心在此刻有了依靠的地方。
他收紧了手指端,如捧着一泉生命之水。
在乾坤袋内,密不透风。
黑得深透,不见四方。
玄亦抬起手指,冲着手指吹了一口气,啪啦,一声,一束火焰在他的指头上点燃了。
安德烈的脸还透着疲惫,可是,因为感受到了梨子的气息,所以他平静如雕,安宁似海。
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亲情一般的温暖感觉。
只要她还在身边,那他就还拥有着一切的一切。
当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时候,而她还在,那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安德烈轻轻地问:“玄亦……”
玄亦立刻凑上前,把手放在安德烈的另一只手心中。
“我在的,主人。”
“你……见到曼华了吗?”
安德烈平缓地问,他知道玄亦肯定知道曼华的下落。
“他……他现在很好,他希望你不要担心。”
玄亦说完之后,就沉默了。
它的心底里万分的难受——叫一个正直不阿的人说两次谎,那就犹如在割它的肉,一层又一层地割。从肤至骨髓。
其实,表面的痛,还不算什么;如果违背意愿说话,简直就如刺刀入心。
安德烈听后,点头:“谢谢你,玄亦,谢谢你替我救了曼华。”
玄亦低下头,它的双色阴阳眼,如同浸在水波中,瑟风荡漾。
一滴泪珠,如一颗钻石,噼啦一声,砸落了下来。
“主人,曼华不是我救的,是青云。它用自己的生命延长了曼华的寿命。”
泪珠滚烫,灼伤了安德烈的手。
安德烈的心充满了哀伤,哀伤如潮汐,渐次地汹涌:“用千年一瓣的雪莲能救青云吗?我知道你跟青云的情谊很深厚。”
玄亦不语。
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别,它与青云的缘份已永久断尽!
在这个世上,也许能永恒的东西就是生离之别——生死与离别。
在这个世上,也许最遗憾的东西就是阴阳相隔——天堂与地狱。
在这个世上,也许能做的只有现在,还拥有的能努力珍惜的现在。
安德烈没有听到玄亦的回答,他的心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是失去了。
安德烈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虽然头还是疼痛得厉害,可是他还是很努力地站了起来。
“玄亦……”
他拍着它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你很伤心。”
“主人,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玄亦敛了下眼睑,过往已不候,只有,现在才是活下去的动力。它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四周。
然后,冲着安德烈说道:“以前,那只笨鸟烧的地方,被修补了。所以,我们要另找其它的方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