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我睡的很香很安稳,抛开一切的勾心斗角和阴辣狠毒,才发现原来只做这样一个小小的打工仔也有幸福的一面。
因为睡的很好,所以我起的也很早,睁开眼睛却看到旁边的江无姓早已经起来,坐在边缘直勾勾的看着窗外的阳光。
阳光照射之下,我能隐约看到运动帽下面是一张精致的面孔,眼神中充满深邃。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很紧张,同时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他仿佛有什么心事和烦恼,一直强行憋在心中孤独的自己承受,不愿与人分享,或者说不敢与人分享……
中午王唠我们三个一起出去吃了点东西,因为有我的存在,芸姐对王唠的自由限制也宽松了许多,允许他跟我一起离开足浴城。我们找了个小饭馆,三个人两道菜,外加三碗牛肉面和三瓶啤酒。王唠一边吃一边吧唧嘴,吃的比谁都香,啤酒也是喝的滋滋作响,有滋有味。
我开了啤酒递给江无姓,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不喝酒。”随后闷头吃着牛肉面,连菜都不吃一口。
王唠满脸的好奇,一边吃一边嬉笑着询问:“我说老弟,既然咱们现在都生活在一个宿舍里面,就是一家人。有句话说得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虽然不用说两家话,可是至少也得说话啊。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讲义气,有什么困难别糗在心里,说出来咱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就想办法解决,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
没有任何反应,跟上次一样,就连吃面都没有声音。王唠也不觉得尴尬,喝了口啤酒嘴里边继续滔滔不绝:“其实吧,你真的不用发愁,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连英雄好汉都有被一分钱难倒的时候,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遇到点犯愁的事情也正常,不愿意说就算了,但是这名字你得说说吧,在一起住着,总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啊。”
………………
我叹了口气,夹了些菜放进江无姓的碗里:“他叫江无姓,别的你多余问,问也问不出来。好好吃饭吧,他心里有事情,不想说的你硬翘也翘不开,想说了自然会告诉咱们。”
“江……无姓……?这江不就是姓么,怎么还能说无姓?这名字牛逼,江老弟,你不是个孤儿,出来找亲生爹妈的吧!?”
一听这话,江无姓突然抬了抬脑袋,冰冷的目光带着寒风直逼王唠。把王唠看一愣,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昂……那啥,吃吧吃吧,你不说,我不问就行了呗……”
吃过饭,三个人大街小巷的逛了一下午,路边的小吃街上的小店统统走了一遭。最后围着足浴城正好绕了一圈,晚上五点多的时候才开始往回走,没走几步在一处小广场王唠就停住了脚步。
那广场上围聚了不少人,其中老年人居多,还有不少年轻的和小孩子。王唠这人最大的特点有两个,一个是爱唠叨,一个是凑热闹。见到这么多人围在一起,那脚底板就好像装了导航仪一样自己就飘了过去,拉都拉不住。
我满头黑线的跟过去,挤进人群里仔细一看才发现,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人在下象棋。
不过这盘象棋不是小区里边几个老大爷下棋那么简单,而是沾点赌博性质的残局。那是一个干瘦的男子,穿着布衣布鞋戴着草帽,打扮的很像庄稼人,不过瘦瘦的身板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干庄稼活的力气。
他就坐在广场中间一个圆柱形石墩上,面前铺了一张半米见方的帆布,帆布上画着黑色的象棋棋盘,棋盘上只有七八颗木制棋子,分黑红两色。红色一帅两车带一炮,留下一车守家,剩下一车一炮都在黑方。黑色则是一将一车一马一炮,也是一车守家,马炮都在对面。
在帆布的一角还用红笔清清楚楚的写着规则,规则很简单,随意押钱,最低十块。红方先走,如果能赢了这盘棋,押多少,一比一赔多少。如果输了,那押注的钱就没了,想要再尝试就还得重新押钱。
对于一些老年人来说,闲着没事就爱下个象棋,而且不少人别看年龄很大,棋艺那是相当的精湛,很难遇到对手。有的老爷子,听说其他小区也有下象棋厉害的,宁愿打车过去也要切磋切磋。大杀几盘之后,赢的骄傲,输的也痛快。所以这草帽男把棋局往地上一摆,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爱下棋的老年人。
草帽男周围满满的站了一圈人,却并没有蹲下来下棋的,几个老爷子都在指指点点的商量着,这一步应该怎么走怎么走,最后怎么样才能将军获胜。草帽男也是一脸悠闲,面带微笑的看着大家:“十块钱买不了楼房汽车,也娶不来媳妇老婆,做人什么最重要,开心最重要!十块钱买个轻松,买个开心!咱们玩一玩乐一乐,考验棋艺的时刻到了!”
我知道象棋的规则却不会玩,王唠看样子也有两下子,三言两句就跟旁边一个白头发老爷子搭上腔了。两个人一块饶有兴致的说着作为红方应该怎么走,黑方又会怎么做,需要个什么战术才能让红方获胜。
看了一眼我就想走,可没想到王唠却较上劲了,跟白胡子老头絮叨几分钟最后竟然真的研究出了一套获胜的办法。打了个响指凑到我身边大嘴一咧:“小哥,嘿嘿,借我十块钱呗?一会还你二十,稳赚不亏!”
我翻了个白眼,摸出十块钱递过去:“不用你还,玩完了赶紧走,快到上班时间了。”
王唠答应了一声,跟个孩子一样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低头一看却发现已经有人押了五十块钱开始下棋。下棋的是个光头胖子,长的跟水桶一样,坐在对面就开始动起手来。草帽男也是眉头紧锁,双方一步接一步的走着,时而快时而慢,最后经过接近十分钟的厮杀,红方成功将军,胖子赢了。
草帽男看着面前的四局苦笑着摇摇头:“大哥真是奇艺精湛,小弟我佩服佩服,来,这是给您的。”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五十块钱连同旁边的底注一起还了回去。
王唠和周围几个老头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没错,这棋就应该这么走,哎呦,慢了一步!否则这钱就是我的了……”
一局结束,草帽男又重新摆好残局,虽然棋子还是那些,不过局面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当然,上一种残局已经被破了,接下来当然要更换成新的残局。
还是跟之前一样,新的棋局摆出来大家立刻陷入到一片讨论之中,王唠皱着眉头一脸懵逼,看得出来这次的难度明显提高了不少。刚刚那个赢了钱的胖子也摸着下巴,目光死死的盯着棋面口中喃喃有词:“先上车蹩马腿,然后挺将封河口,最后进炮将死!这样的话,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跟着他分析的思路走,残局顿时变的简单了不少,不少老爷子都对这个胖子刮目相看。可是胖子却并不急着押注,仍然盯着棋面,仿佛是在重新确定是否还有破绽。
这次王唠长了个心眼,二话不说十块钱就拍了上去:“我来!”
思路就是那个思路,走法也是那个走法,可是等到真正将军的时候,红方的炮却被黑方的马给挡住,无法将军。周旋了几个回合,最终王唠不得不摆手认输,黑着一张脸退了出来:“麻痹的,老阴逼,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一步!走!不玩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笑了笑,走到旁边的烧烤摊上坐下:“行了,你整天‘俗话说,俗话说’的,就没听说过‘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请你吃两个串,回去干活了。”
三个人坐在烧烤摊前嘴里啃着烤肠,就听见临边的人群不时发出一阵唏嘘,吃了片刻王唠实在好奇便又一次凑了过去,扎进人堆就没了动静。反正他身上没钱,我也懒得再管他,又要了些羊肉串不紧不慢的吃着。
半个小时以后,眼看着时间接近七点,我正想招呼王唠,却看到他已经走了回来,远处的人群也已经散开。那草帽男的脸色有些不对,把地上的帆布棋盘连带着棋子一卷,夹在腋下快步离开。
王唠显得有些得意,昂首挺胸的坐下来:“小哥,你是没看见,刚才我……”
话没说完看到绿化带后面出现了六七个男子,带头的正是刚刚那个草帽男,旁边还有之前下棋的胖子。回到广场,他大概扫了一眼,随后指着我们大吼一声:“在那边!就是脸最大那小子!”
话音一落,那些人就好像松了绳子的疯狗一样,气势汹汹的往这边狂奔,有几个还顺手抄起了烧烤摊旁边的塑料凳子,二话不说对准我们就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