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出了厢房,我跟在海英身后,道:“我听闻这里的道术特别出众,本以为来到此处想要拜师的人会很多,但好像此刻没见到多少人。”海英道:“是这样没错,只不过最近道长们都在闭关,所以封住了来往此处的路,又下了道符咒,若是无缘,一般人是进不到此处的,姑娘许是有缘人中的一名,所以找到这里了,但若是想学道术,那又是得另当别论了。”我们绕过几条崎岖的小道,我与海英穿过了竹屋,他边走边说:“谷三观内分得东西南三处大道,每处通往不同的山落,每座山落居住不同的师尊,师尊们的起居不定,若是想找他们,必定要修的一定的道法,否则进入山中,少则三日,多则上月吃不上东西,唯有饮露填腹。”饮露填腹难道就是喝露水填饱肚子吗?
我心中不由打起了退堂鼓,心想这十天肯定是不会好过的,怯怯问:“难道这里的伙食很差吗?”不远处有个灰色的水池台,临近放着几只木桶,听海英道:“我们这儿的师兄师姐们都会练辟谷之术,随早前道法书籍中记载,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我阻断海英的话,道:“真是博大精深,呃,我不修道法,只想学些棋艺,应该不用随同你们饮露水吧?”海英浅笑答道:“银铃姑娘,饮露只是吸收天地精华罢了,银铃姑娘自然是不用同我们道家一样,可是既然想学棋艺,民间有许多棋艺精湛的学府,为何不远千里来此道观学棋法呢?”我假笑道:“自然还是想修一下心的,吸收一下天地精华,有利于今后的修养,你也说了,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到这里来,你看我要是与这道观没有缘分,也进不来不是吗。”话虽这么说,我心底却是在想要不是韩戚子送我,我应是如何也进不来的,说有缘也是韩戚子与这道法有缘,我只是陪衬罢了。
海英道:“道家修的是顺其自然,只修生活能朴质,无论是在吃食方面还是着装之上,粗茶亦可,淡饭亦可,求得返璞归真,银铃姑娘若是有这份心想,在此处一阵时日确实可以修的几分。”我牵强的笑着,已是与海英走过方才我走过的独桥,便指向前处的山落道:“那处可是你说的其中一处山落?”海英调了个头,道:“那处是我们长灵师尊所处的山落,正处东山。”我问:“若是我想学棋,该到哪出去学呢?”海英答道:“坐落于南处山落前的竹亭,银铃姑娘若是想去,我现在可以带你过去,正好此时师兄师姐们正在习练棋艺。”与海英走了一路,他方与我介绍许多关于谷三观的道法,得知他是道观中年纪最小的道士,难怪他口中一直师兄师姐的。
海英与我道棋艺之道,虽然他好像懂得也不是很多,但如何把棋布好与如何使用道教中的顺其自然之感逐渐将一者的棋子逐渐包围住,就如同如何静心等待鱼儿上勾正确方式,如何把它洗净,又如何一刀就把鱼肉从骨头上起出来一般。
走到了竹屋前,不远处有一排松柏树,树阴下,见一处排成三角的三张矮椅上坐着三名道士,其中两人青衣着身,另一者着身黑布衣。
海英带我朝那一处走去,那三名道者早已发觉我们二人,却是毫不做声的自顾自,直至我们走进,方才抬起头。
其中一名青衣道士,额前有着美人啄,白鬓长须,头有道巾,缓缓道:“海英,你方才去观外取秀灵草,怎得带进了一名观外女施主来?”海英徐徐道:“回衡通师叔,海英出观时正好见到这位姑娘倒在地上,已然是虚弱不已,闻言她说想进观感受道法精妙,顺带学上些许棋艺,海英谨记师尊所言,有缘者必不会由结界所拦,进入观内。”那位唤衡通师叔的道者朝我身上打量一眼,将目光转回棋盘,道:“道法渊博,望女施主潜心体会。”我点了点头。
海英对我道:“衡通师叔,弗英师姐和岩英师兄在棋艺上深有心得,银铃姑娘可以向他们学习几分。”我将脑袋往前凑了凑,看到棋盘上的棋子凌凌乱乱,像一根麻花又像一条烤茄子,恍然叹气道:“不仅是道法渊博,这副棋也是渊博的不行。”我想着以前看白龙的棋更像是偏圆的煎饼。
那位唤弗英的女道姑说:“这盘棋是译法师尊布下的,若是姑娘能解开,必定也是与这盘棋有上几分缘分。”话道此处,见身旁四名道士沉下脸来,我不知是怎么了,便问:“这盘棋布了多久?”海英道:“有的两百余年。”我不由的倒退一步,听到此处便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海英来,早先我一直以为他二十不到,看着甚是年轻,怎么就从他口中轻飘飘冒出两百年三个字了?
忍不住问道:“您今年多大了?”海英见我恍然,回答道:“银铃姑娘,我今年已是三百岁了。”我极缓慢的点了点头,亦是缓缓的应了身
“噢”字,心想还好,比我小两百岁,稍有释怀道:“你看着还真不像。”耳边扬起岩英道兄的声音:“此棋难解也,当初译法师尊布下这盘棋,就是预测到我们不会轻易解开,修的寡淡,修不尽世俗也,修尽世俗,修不完天时也。”我想这位岩英道兄至少也是有四百余岁了,比我小上一百岁,话倒是比我说的老成多,问:“这位道长,你说的译法至尊此时也是闭关之中吗?”却是一片沉寂,竹屋上滴落一排清水下来,我听衡通师叔道:“译法师尊正处西山之脉。”众人将目光放望西山,乍然不在做声。
当天夜里,久久不能入睡,色笼罩十分,我才发觉时间是不带缓劲的过了。
我此时颓靡的坐在房前门槛上,一只脚架于上方,手肘撑在腿上,手中捧着一碗倒有凉水的陶瓷碗,心中愤闷,却又不知愤于何处,闷于我豪迈的饮下碗中的凉水,在重重的将碗摁制在了地上,擦了擦嘴,继而起身大步流星的往眼前的漆黑中走去。
四周是山,夜景之下将此处衬的空灵幽静,我摸了摸肚子,再朝四周瞧了瞧。
脑中回想着临别时衡通师叔说的那句
“心地不扫空扫地”,我是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却是说这是道法中的良言,可我不又修道,所以我不所谓良言否,只是想先把棋学好。
饿时心情烦躁不已,听着山谷间的夜风凛冽,还有一阵似鸟鸣的回音。
正当我打算耐着饥饿休息去时,迷糊之间被一阵饭菜的香味所吸引,这是突如其来的香气,我又摸了摸肚子,那股香味正好与我此时的处境打了对着,肚子很是豪迈的连叫了几声。
我咽了几口唾沫,自知若是填不满自己的空腹,睡觉也会是不安稳的,便顺着香味走了过去。
走到一处木房内,望见里头亮着灯火,炉灶上冒出阵阵的白烟,那场景不由让我感觉很温馨,那是橘黄色的烛光,照应着圆形的锅炉上,香气悠悠,不时看见一双手在灶前不停忙活着,我走近一瞧,才发觉那双手出自于一名长相白净的女子,也是一身黑色布衣。
我再走到木房里,见灶前已是乘好了饭菜,闻着香味我的哈喇子便很不节制的倾尽而下,眼珠子转向了身旁的女道姑,怯怯问:“请问这些饭菜还有多余的吗?不瞒你说,我的肚子已经饿扁了。”女道姑未回答我的话,却是伸手在灶炉中取了一碗稀粥给我,又将灶上的菜向我推了推。
我道了声谢,便是狼吞虎咽起来,心想面子什么的东西在吃东西时就不要了。
我吃的差不多时,听耳边道姑问我:“你可是今天刚来的那位要学棋艺的银铃女施主?”我回了声
“是”便端起手中的饭碗将里头所剩无几的粥一口喝完,继而用布衣擦了擦嘴。
我真正注意到女道姑的面容时,方觉得她与银火有几分相像,不由呆定了一瞬,后才晃回神来,想到银火,心中便不自觉的的沉淀了下来。
女道姑取过我手中的碗又是盛了一碗粥给我,我道了声谢却没接过碗来,少有的沉寂,走到了木房外呆立了一会儿,我回头问那位道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方才的饭菜可真是救了我一命,来日定当好好感谢你。”道姑回我:“唤我云英便可。”我道:“云英道姐做的菜可真好吃。”说出这句话时,我脑中突然冒起了韩戚子布着笑而又掺杂几丝诡计的模样,心想韩戚子一定是料到了我此时的窘态,所以才说当做是磨练的话来。
云英浅谈一笑,
“姑娘过奖了,我是这里专管膳食的,若是今后你感觉饿,来此处就好。”这句话入了耳朵后让人心情大好,我也不去好奇为什么道观中会有人吃夜宵的习惯,也没打算客气,所谓真实就好,咧嘴笑道:“那就谢谢云英道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