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很珍惜,毕竟陪在我身边的是师妹你。倒是掌门师兄念念不忘,一个人苦了这么多年。”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走廊,房间里继续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终于,秦雍从一堆木匣中找到了两样物件,一个是香囊,一个便是剑坠。
香囊早就没了香气,手指缓缓摸过香囊上的鸳鸯图案,双眸有了湿润。
琼儿,琼儿……
他哽咽出来。
记忆中,她拿来香囊双手送上,笑颜如花:“秦大哥,我看山里蚊子真多,就给你赶了个香囊。熏蚊子的,你看怎么样?”
他凝眸看着她的脸,没有立马接。
脑海里,是夏夜她躲在房子里熬夜的情形,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绣香囊。
“嫌丑就拿过来!”
她着恼一般收起来,而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硬拿了回来。
“好看,我很喜欢。”他查看她纤手上的伤痕,蹙眉问道,“你手扎了几次?”
她抽过了手一笑,“去你的,本姑娘是既耍得了剑,又使得了绣花针!”
蓝天白云,碧草如茵。
他与琼华并排躺在树下的草地上望着蓝天,他将香囊放在自己的鼻子上嗅了嗅,心里很美又隐隐有些愁绪。
他伸了手去握她的手,自言自语:“我秦雍定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今生才有公主这样的佳人相伴。”
“这算哪门子的相伴?一年才见了三回面……”
琼华怏怏不快地扯着草叶,丢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琼华每次与自己分别时都会难怪得落泪,而她素日是非常坚强乐观的人。
躺在草地上的他,吹了自个脸上的草叶,侧头看向她,“琼儿,秦雍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为妻。”
她撑起身子来,瞪着眼看着自己,趴在他耳朵边悄声道:“那你就娶吧。”
说罢,她一骨碌爬起来,笑得没有遮掩,只是从她的笑中,他隐约看到琼华瞳眸中的泪光。
散步时,她盯着自己腰间的佩玉,忽然开口道,“我送你一个礼物,你难道不该送我一个?”
她扯过自己腰间的玉坠,“就它吧,看着正合适我琼花剑的剑坠。”
那块玉坠虽然小,却也是一直佩戴在身的。
“怎么不舍得了?”
“没有。我没什么不舍得。”他老实的回答,淡淡笑着,“我本来是要送你别的。”
他略有犹豫,缓缓从身后拿出一小架风车。
琼华高兴地接过风车,“好漂亮,我很喜欢。”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架风车上,而他则默默地摘下腰间的玉坠,帮她系到了她的剑柄上。
后来的后来,她从宫里逃出来到了云台山,自己那一天陪她下山逛街。
回来的路上,他忍不住和她说自己的打算。
“我要成亲了。”
她的反应先是羞红了脸,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脸一寸寸白下去,“你要和谁成亲?!”
她急促的问道,而他略一犹豫,“我的师妹。”
她起先不肯相信,“你胡说!”
“下个月成亲。”他说的不假思索。
她终于哭了出来,忽然将剑柄的玉坠一把撕了下来,劈头盖脸扔向自己的脸。
他没有躲避,那一刹那被砸得有些懵。
是的,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告诉她这些?
琼华在云台山的时候,他常通宵失眠、买醉,柳如烟过来劝说自己,他嘱咐如烟去照顾琼华。
得知琼华要离开的消息,天色已经晚了,他在城里帮助刘县丞处理一件失窃命案。
想到很可能再也见不到琼华,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
他扔下手里的事情,骑上马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来到山脚下时已经入夜很晚了,他一口气爬上山。
下半夜,月亮升了起来。他一身露水,站在园子里,望着她的住处没有一丝光亮。
他走了过去,静静立在她的门前。
多少回,他多想就此敲门挽留她。
但,秦雍始终没有伸出手。
风吹起长衫,他第一次觉得山中的初夏之夜这么阴冷。
夜风冷,没有他的眼神冷。
他站在那儿,脑海中,是过往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转身。
不管她笑颜如花,又或者她痛哭流涕的样子,都萦绕在心怀。
他想,这一辈子,他都无法释怀。
琼儿,秦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
那一夜,他直挺挺地立在长廊上很久很久,直到东方渐白……
琼华与柳含烟告别时,琼华拒绝了她的馈赠。
她没有等到他的相送,失望而走。
风过角楼,一袭青衫茕茕立于楼头,默默目送着她。
走出院门,她飞快地一跃上马。
马上的风姿飒爽,一如最初那个剑舞得生风的洒脱公主。
她握紧了佩绳,最后的那一回望,分明有无限的遗憾。
那一瞥折磨了他整整一年的失眠。
秦雍终究是没有娶任何人。
几个月后,柳如烟和俞正南成亲,他亲自证婚。
*
从安京城,到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无一不是喜庆的红。
皇宫早已经换了新颜,修葺了不少。
看得出萧子隽为了迎娶这位公主花费了不少心思。
从正宣大殿,到乾坤殿,从正元宫到乾元殿都张灯结彩。
一排排宫婢和内监鱼贯出入,山珍海味、玉盘珍馐,流水的宴席。
在宴席皆是北齐朝野上下的将臣,也有他国的来宾。
乾元主殿,萧瑜牵着他迎娶的皇后,春风得意。
这一生,秦雍从未见萧子隽这么开心的笑。
并非是因为多痛饮了几杯。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位江山为聘的毓秀公主便是当年的宁轻轻,其中的曲折他并不清楚。
他第一次看到了萧子隽的皇长子,长得与萧子隽很像的三岁孩子。
仔细一瞧,其实与性情也有些相像。
瑞儿虽是顽皮好动的年纪,但是常常吐出一些大人的句子,那架子和他皇帝老儿有得一拼。
他为萧子隽感到开心,一杯又一杯的饮。
最后,似乎是喝醉了酒,看得人影摇晃,脚踩棉花。
似乎有人搀扶了自己一下,“大哥”
他睁了睁眼,朦胧中看到那大红的喜袍,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别管我啊。”
他醉糊涂了,最后稀里糊涂被人搀扶走了。
阳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眼,他睁不开,只听耳畔有小人在说话。
“伯伯的酒量不如父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