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忽然想起晴川表妹脖子上的金锁。
“对,金锁,金锁……”
他头上裹着纱布,纱布上渗透着血污,此时却挣扎着起身,吓得风晴不知所措,忙得扶住他道,“王爷您别激动,这伤可不能乱动啊。”
罗佑被晴川扶了回去,此时倚在靠枕上,眸光有些迷茫,他以手扶着额头,直觉得头晕头痛,记忆中的过往纷沓而至。
渐渐地,他眉头紧蹙,心中亦痛不堪言。
“表哥!”风晴扶住他,“怎么了?头疼?还是哪里疼?”
他忽然咳嗽了起来,扶着脑袋唤道,“金锁,金锁……”
“噢,我这就让人去拿,你别激动。”
风晴不明白他的缘故,朝外头喊,“阿错,你过来。”
“王妃”
“你去把我的小箱子拿过来,找出那个金锁来。”
“是。”阿错已经离去。
罗佑缓了缓情绪,然后定睛看着风晴,她眼眸有些发红,看来这几天她担忧坏了。
这么几年来,风晴与他感情倒也相合,并无什么错处,他舒了口气,“让你受累了。”
风晴摇头道,“表哥,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都行。你不知道,这几天你可吓坏我了。”
罗佑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自己的马失控发疯自己被甩下马背,滚入山谷的事情。
“程毅、乌籍何在?”
“王爷,他们都在外头,一日来询问几回,可否让人唤进来。”
罗佑脑子一片混乱发胀,此时摆手道,“罢了。这次意外就让他们先去查吧,我想安心的养养伤。”
风晴点了头道,“妾身也是这个意思。先养好伤才是重要。”
不多时,金锁取了回来,罗佑接过这枚金锁,金锁上的纹路清晰如昨,手渐渐地抖了起来。
童年的自己曾对“姑姑”说:“姑姑,为什么妹妹脖子上有锁子,我却没有?”
“信儿,因为你晴儿妹妹小啊,你们的娘亲怕她生病,就给她戴了这个金锁祛病。你是大哥哥,一定要爱护妹妹,知道吗?”
他忆及王府时晴川好似也有一枚类似的金锁,只因那金锁是贴身而戴,他素常并没机会见到。只那一次,晴川说自己东西落到水里了,他傻傻的当真在湖中寻了大半天,至傍晚晴川前来,发现自己仍在那寻找东西。
晴川这才喊道:“傻子,你还在那儿啊!”他从水里站起来,失望道,“还没找到。”
“那个锁子……我,我已经找到了!”
闻言他这才上了岸,“在哪里?”
晴川从脖子上掏出来金锁递给他,“就这个。我,我从这里经过,以为掉水里去了,回头我在园子里找到的,忘了告诉你了。对不起……”
罗佑拿过来看了金锁,傍晚时分天色晦暗,图案看不大清楚,“原来,这就是你的金锁。找到了就好。”
或许是看到他全身湿透,晴川很内疚,拿了帕子给他擦脸,“已经深秋了,你就一直泡在水里啊?”
他嘿嘿一笑,“你是知道的,我不怕冷。”晴川就不再说话了。
他有些紧张,问她,“怎么了?晴川?”
然后晴川咬着唇,声音有些哽咽,“你真是个傻子。其实,其实……我的金锁根本就没有丢,我只是烦你糊涂时老胡说……”
是的,他不清醒时,病犯时,老是逮着她喊娘子,喊她晴儿。
此时的罗佑想起以前去北齐时,宁轻轻对自己总是一脸厌恶,只因自己负了她的婢女晴川,那时候,他并不记得晴川此人。宁轻轻告诉他,乌维王妃的金锁缘何与晴川的很是相像,难道天底下有两枚一模一样的金锁?
可惜,那时候自己尚且对当时的晋王有疑虑,又岂会相信晋王爱妾的话?
手上的金锁,缓缓地从手掌脱落于地,发出清脆的钝感。
他逞强的下了榻直起身子,脚下踉跄一下,吓得风晴近前去扶他,他伸手臂挡开了她,他不说一句话,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外头跪了一地惊慌的仆从,无人敢抬头。
秋阳甚烈,明明晃晃的耀眼,他睁不开眼,只觉得那些光线分明如一枚枚锋利的刀锋,直直刺入心间。
往事汹涌而至,排山倒海一般。
话说左贤王因落马跌了脑袋,致使原先脑袋里的蛊毒所致的陈旧淤血,又因北漠人所用药物与中原不同,故而,这一次脑中淤血尽除,年过三十的人生终于不再残缺。
当年出事时,他与表妹晴川躲在木桶里,经过乱石嶙峋的激流河段,木桶破碎,二人被激流冲散。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时,便看见一个漂亮的姐姐在给自己疗伤。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女子并非外在看到的,她给自己服用了控制心智的蛊毒,然后让自己习练武艺,她就是殇影楼的楼主,天山魔教的使者玉疏影,当年她已经四十多岁,却一副不足双十的模样。
殇影楼的杀手生涯,王府的暗卫生活,以及与晴川的相识相爱,都悉数回到脑海中。
这几日,罗佑头痛欲裂,不敢去回想过往的事情,可偏偏自己不受控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的模样。
秋风乍起,草原开始泛黄,牛羊在惬意的啃着草。
头顶上传来一阵“呕呀”的大雁叫声,马上的罗佑抬头望去,蓝天白云之下,一行大雁正往南飞。
是啊,一别这么久,该回去看看了。
内殿,左贤王王妃拖住罗佑的手臂,“王爷,就算我不是你的表妹,可妾身并没有欺骗你,我是真的喜欢罗大哥。”
风晴哭红了双眼,这几日,她感觉天塌下来一般。
忽然之间,她不再是罗家堡的小姐,金锁不是自己的,自己的身份是假的,自己本来是钟无崖的女儿。
“我知道王爷恨我,恼我,但请念在这几年的夫妻,饶恕我的爹爹吧。他纵有错,可他不过是为了我好,是我喜欢罗大哥在先,更何况他也是罗家堡留下来的老人,他错在欺瞒,然初衷却是为了我和罗大哥好。”
风晴说着已经跪下来,并拉着一旁三岁的孩子跪下来,那孩子稚气喊着:“父王,父王……”罗佑到头的怒火终于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