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
天上还挂着火红的太阳,宋以玫总感觉自己现在过得日夜颠倒。
以至于昨天第二节后的大课间被她当成了放学,兴冲冲的往家跑。
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同学的家长,她还好整以暇地问同学到家没?对方家长一说,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干了傻事儿。
当时真是又羞又急,赶忙回过头往学校跑,赶着铃声上了楼,呼哧带喘。
想想都觉得对自己好无语。
“丫头,早上跑了几圈呀?”来宝躺在一只雪白的竹鼠背上,呈现家鼠瘫。
那竹鼠一脸我委屈的表情,右眼窝深深的,明显是被揍过。
不过在熊猫的黑眼窝映衬下,也不违和。
很可以,别人骑马他拿同类当坐骑,也算是很会挖掘地理优势了。
来宝换了个姿势,二郎腿翘得飞起,嘚瑟的表情一目了然。
“没跑!”玫玫语气有点丧,仿若无骨地趴在大熊猫的背上,这几天奢香想要闭关入定一下,给宋以玫选了一个合适的抱枕,当然,也是以理服人。
这两位的行事作风如出一格,不愧是好盆友!
种种行为自然不会告诉玫玫,她正沉浸在毛茸茸的怀抱里。
熊猫呀,可可爱爱,有点美中不足的是毛太硬了,直接接触皮肤的话有点扎得慌。
玫玫也懒懒地换了个姿势,抱着大熊猫的臂膀。
熊猫脾气还挺好,一爪搂着她的背,一手握着新鲜的笋子吃,大嘴一张一合,身旁一大堆竹子的残渣,口气倒还挺清新的。
“为什么?你昨晚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呢!”
“他们瞧不起我,觉得我胖,都嘲笑我。”这种安静的情况下,她反而能放下自己可笑的自尊心,将心中的怨气讲给来宝听。
“那你呢,有没有嘲笑回去?”来宝不意外,那天听过奢香的话,他也仔细观察了。
宋以玫这个小女孩,真不像表面上那样安于现状,从一些小细节上可以看出,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同样也很容易受伤。
心太软的小孩总会尽量照顾人的感受,而容易对自己不满。时间长了,事情总憋在心里,恐怕以后连开心地笑容都不会有了。
人类的大圣人不是倡导因材施教,依他看来,这孩子就是只会防守,说白了就是逆来顺受。
这种性子,当真不好。
具备一定的攻击性,才不会总受欺负。
“啊?嘲笑别人不太好吧,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被我嘲笑的。”
宋以玫感觉这么做不太善良,有违自己的原则。
“你只要观察一下,很容易就能找到的。”
来宝盯着她的眼睛蛊惑道:“比如她穿的衣服旧,可以嘲笑她家穷,买不起新衣服。长得黑,可以说她不讲卫生不爱洗澡。头发少,那就笑她以后会禿成小尼姑。学习差,那就可以说她没出息以后捡垃圾为生。你看,很容易的。”
“所谓打人打脸,揭人揭短,这可是最解气的方式了。”来宝故作恶毒地跟她宣扬不符合正常儿童教育的思想。
宋以玫是头回接触这样的言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爸妈爷奶都告诉她在学校要好好和同学相处,不许骂人,更不可以打架,有什么问题找老师解决,好好听话做个乖孩子,不要让家人操心。
虽然遵守这样的原则让她有时候感觉很吃亏,很委屈,但也从没有怀疑过大人的教育理念。
她每次受了委屈都会想着对方不是好孩子,不懂事,自己是对的。哪怕委屈也不可以学对方骂脏话,打架,欺负人,如果那样做了她自己不也成了那种让人讨厌的人了。
来宝这些话,有点打破她的世界观。
“有点不太好,我如果被这样说了会很难过的,我也不想这么说别人。”
来宝知道没那么容易,继续循循善诱,“你考虑别人,别人考虑你了吗?别人给你一刀,你担心别人会疼,不还手,你以为别人会心疼你的遭遇吗?”
“我告诉你,不会的,你不还手,他们会觉得自己欺负人居然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会助长他们的恶念,再次朝你下手。你要一直忍受下去吗?”
“等着哪天,这个被你纵容出的恶魔对你或别人做出更大的坏事,无法挽回的,你就算是自作自受了,严重点,你是坏人的帮凶。”来宝躺在那里,语气沉重。
“我不是,我没有。人都有好的一面不是吗?也许她哪天就懂事了,变成一个好孩子。”
宋以玫激动反驳,一时感觉他的话太危言耸听,但内心却隐隐觉得,这也未必不会发生。
“原来,你是在等别人良心发现吗?我发现我以前是小看你了,丫头。”来宝盯着宋以玫,难辨喜怒。
凭借着这些天与宝哥相处的经验,玫玫觉得十有八九,不是在夸奖自己。
“嗯,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主动攻击别人这个行为不好,我做不出来。”女孩莫名有点胆怯,还是小声说出自己的意思。
她其实很少能表达自己的意愿,跟父母爷奶在一块儿,往往是出于被教训的地位。
提出异议,哪怕自己是对的,也不可以顶嘴。被父母误解了,被骂了,哪怕哭着解释清楚,也得不到一声抱歉。
久了,她就明白,在他们面前,你只需要乖乖听着就好,不需要发表自己的意见。
因为,没人在意。
但是在来宝面前,她愿意去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因为来宝不会吼她,哪怕自己死要面子也不会教训她。虽然有时候也凶凶的,但她能感觉到,来宝是关心她的想法的,哪怕是错的。
“难不成你上辈子是佛门子弟,投胎转世了,也没忘记学习佛祖割肉喂鹰,唾面自干,感化众生,这是圣人的操守啊!你家人这是要让你上西天吧!”
来宝拍着手,摇头晃脑,嘴里的话怎么听都是阴阳怪气儿的。
宋以玫眼一眯,从熊猫的怀抱中盘腿坐起身来,要是忽略她的短发,还挺像一个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小和尚。
只不过刚对视一眼,玫玫就败下阵来。
来宝眼中的嘲讽意味过浓,她有点扛不住。
却还是小声bb:“你刚才是骂我了吧,别否认,我听的清清楚楚。”
“我没打算否认啊。”
来宝耸耸肩双手一摊,肯定她的指控。
宋以玫有点为家人叫屈,“我爸妈他们是为了我能成为一个好孩子,以后成为一个好大人。没让我学佛祖那么伟大割自己的肉,得多疼啊!还有我不是唐僧,送人上西天是诅咒的话,也不该说。”
“对啊,他们是让你成为一个好孩子,一个不会闯祸省心省事儿的好孩子,他们是省事儿了,你怎么办?”
“我……”
“你什么你,不委屈?不会疼吗?”来宝截断她弱弱的回应,他也观察过女孩与家人的相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话他早想说了。
“你以为是个石头人?”
“想省事儿干嘛养孩子,孩子本身就是不断出问题的,啥事都让孩子自己承受,要他们干嘛用?”
“佛祖割的不过是肉,你呢,以后就得扎自己的心去取悦他们,心碎了,人也活不了了。”
来宝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话语却沉沉地一句一句砸向对面的女孩。
她心里像被锤子不停地击打,女孩不想哭,但眼泪就是大颗大颗止不住地往下掉。
别说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让她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好好想想你是怎么做的?”
来宝的声音越来越轻,沉浸在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中的女孩没有空隙顾及其他,眼泪鼻涕齐下。
她很难受,但并不委屈,反而像把身体里的脏东西都哭出来了,胸腔里一阵舒畅。
包子当久了,也会爆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