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其点朱砂于眉心,一颦一笑,乱了四季杨花。
见来人身着浅紫色长袍,肩披淡粉色薄纱,内衬紫色薄衣。坐在龙椅上的人放下手中的文书太眸望去,头戴一枚金杈,数十根金色细丝延金杈垂下。纤手上带有玉镯。略施粉黛,眉心朱砂,显得十分庄重。
不料此人步入殿堂之后来到君王面前就直接双膝跪下,叩拜上者。
“爱卿免礼,快些起来莫要着凉,这么久不见到与朕生疏了。朕今日唤你来,你可知何因?”
“臣知,臣误判斩刑,差点误杀金城才子以及不该怀疑不信李公公之言。”陈文笙不卑不亢地对视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的人。
那一双褐色双眸看着她许久,本该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变成了犹豫寡断,似有难言之隐,看不透,他不言说谁又知晓他心中的一切,真是高处不胜寒。
“不错,既然知道过失,那朕派你去偏远的地方做大官磨练下性子可愿?”
“不愿!”她有一心慕之人在这金城,远在天涯其近在眼前,离开这儿,也就意味着此生无缘再与君相见,君上你又为何不知我对你一朝一夕的儿女情长,所见、所闻、所尝、所思、所感其源头皆为君。
见他薄唇紧抿,原先舒展的眉头慢慢紧皱,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来,可陈文笙毫不畏惧,继续言说。
“君上要臣去哪臣不得不遵从,但臣已无能再为君上指点江山,陪君一统天下,心无旁骛,只想隐居江湖。”
既不愿再见又何必身上再有官职枷锁,都怪最初一见倾心,着了魔,一陪君王身侧就是数年,无怨无悔哪怕无果也在所不辞。
“你如今是阁臣之首,一国元辅,又岂能轻易辞官!”
他双手握紧龙椅上的龙头,深邃的眼睛重新打量这个人,冷漠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轻轻刮着下面人的心。
见下面一抹紫衣未尝开口直言,便默认对方已经妥协,语气稍缓了下。
“爱卿明日就收拾下衣物去那边领土吧,身份不变只是换了个地方。”
陈文笙瞳孔猛烈紧缩,为何一定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就这么厌恶臣...这么不想看到臣吗。
“君上!”她又突然跪下,凄厉的声音用最尊敬的称呼,唤着心爱之人,可对方不知情,又怎么给予回应,伤的是她痛的也是她。
“小女无能无才,不配再做这朝廷大官,望满三月赐告。”
跪着的人不曾抬头,娇小的紫色身影跪在那,等待君上的批准。
千羽尘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踩在这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灰黑色的长靴停在陈文笙面前。
“文笙,看着朕。”
缓缓抬头,一张放大的俊脸不带一丝柔情,离她只隔一寸之距,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声,受惊的人,往后退,红肿的双眸不敢直视君王。是心虚,是不敢,千羽陈是她日夜心心念念之名,心虚是敬他是她心上人,不敢是敬他是这一国之君。
“你为何总这么倔强,总不肯听朕的话。”千羽尘伸出纤细的手挑起她的下颚,大拇指擦拭娇嫩的唇瓣,一代君王此时浪荡轻佻的模样,就像外头青楼的公子那般不像话。
眼里有雾气,看得不够真切穿过面前的人看向身后的地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陈文笙双眼放空,没有理会千羽尘,感觉到下颚传来的剧痛,才恍过神来。
撇开脸不再直视他的面容,“小女望君王批准。”又往后挪了一点保持着两人正常的距离。
见那人固执的一直重复那句话,千羽尘拂袖一甩,方才的柔情顷刻间转瞬即逝,站起身子俯视的眼光看着她,“既然你心意已决,朕在你临走之前封你为轩辕公主。给你选个夫君,与夏国联姻,择吉日大婚。”
“时候不早了,爱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头隐隐作痛,缓了下神,放慢了步履。
“皇上!臣说过以孑然一身为君王效力,不需要这种儿女情长。”
不知是后者被逼急了还是怎的,撑起身子就扑向站着的人,张开手臂狠狠抱住,想捏碎这个人成为她的一部分。先感觉到对方背脊一僵,随后感觉到自己的手骨像断裂了似的,不得不放开手,千羽尘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对着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人直接抽倒在地,头上的玉簪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划伤了自己,身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千羽尘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殿堂,身影消失在那一抹黑暗之中。
眼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羽尘...”空荡荡的殿堂一人跌坐在地上,乱了心,乱了妆容,身边是破碎渣子,狼狈不堪。
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这是皇宫,而她是这里的臣子得到的只有青睐,注定得不到的是君王的心。
那日深夜,逼着她联姻的人是皇上,一巴掌打醒了痴情人,让她死心的人也是他,微冷的风拂过鬓角,顺带着把额前的刘海儿吹乱了,凌乱的碎发下一双无神的眼睛,瞳孔里一片昏沉的天。
忘记那天是怎么回到禅香阁,一回去那小丫鬟看到自己这一副欲要断气的样子吓了一跳,打好热水清理伤口,热饭热菜端上来。
“小姐,算了吧。”丫鬟芳名为筱玲,陈文笙喜欢唤她阿玲,这一唤也唤了好几年了,两人关系如同姐妹。
进入内室,陈文笙就闻到一股熟悉淡淡的清香,抬眸看去轻笑了下推开珠帘,里面是因为檀木的浴盆而散发出那股清香。热气在浴盆里蒸腾,散发出缭绕的云雾,如轻纱一般……渲染着迷蒙的心情...
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闭上了双眸,抬起右手拿起玉白色的酒杯,仰头饮尽,殊不知一个人饮酒饮的是寂寞消愁独酌,醉的是心,不是人。
“为什么算了,你当年也这么劝过我。”什么算了,为什么算了,又因为什么算了,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晚千杯不倒的她终于将自己灌醉了,说了很多糊涂话,笑着笑着,弯弯的眼角留下了苦涩的泪水。
陈文笙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国家,隐约的片段是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是喊杀声,号角声,回荡在山谷里,死去的战士不愿屈服,倔强的脸庞上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每次也因为这些,夜半被惊醒无数次。
刚来这儿有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个乞丐,浑身脏兮兮,人人避之不及,却不知她曾经也是一国公主,如今穿着别人穿过的衣裳,吃着别人扔掉的饭菜,赤着双足在人群中走动,被上街帮娘亲买食材的筱玲碰巧撞见,见她无父无母,出于仁心将她带回了家,两人一来二去,聊的熟了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筱玲家境不算富裕,一日三餐总会有的,家里有一位年迈的老母亲,平日里也不曾经常聊天,死气沉沉,自从陈文笙来了之后,热闹了起来,筱玲也总弯着嘴角拉着她小姐左小姐右地喊着,虽然都是年方二八的姑娘,但陈文笙性格明显沉稳的多,总是浅浅一笑,侃侃而谈几句,多是听筱玲言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几个春秋里,筱玲的娘亲生了一场大病,看着终日卧床不起,日夜消瘦,被病魔折腾将欲断气的亲人。
筱玲整日以泪洗面,担心的在家忙这忙那,因为贫穷连药都只能分批购买,后面的钱先拖着,刚卖艺赚到的钱连忙去付,一来二去,身上的已囊中羞涩的不行,连糊口都成问题。陈文笙在家替她照顾娘亲,每日酉时见她回来,疲倦的面容,几处翠发落在无神的双眸旁,有时候还能见到她胳膊上也是几块青青紫紫。
陈文笙责怪地问她是怎么弄的一身伤,筱玲总是以各种借口躲她避她,有一天陈文笙陪着筱玲一块去卖艺,却没想到她是在青楼谈情说唱的头牌。
处处都是胭脂水粉,还未走近瞧一瞧,里面悠扬的琴音便传了出来,外表灯火通明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台上的舞女跳着动人心魄的舞姿,翩翩红衣轻纱飘动,眨着那秋水一般有神的眼睛,朱砂般的唇角微扬,一副欲擒故纵的样子。
在一旁抚琴的白衣女子不曾抬头,只专注于自己的乐器沉迷其中。
“玲妹妹?既然来了也别失了雅致,上来跳一段再走吧。”在上头跳舞的红衣女子不经意一撇倒吸一口凉气,在筱玲旁边的那黑衣女子长相俊秀脱俗,齐腰的青丝被高高扎起,身上只有一枚青色玉佩挂在腰间,几处翠发垂在额间,冷漠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一种安能辨我是雌雄的错觉。大概女子英俊起来也就这番模样吧。
绚丽的台上唱的是情歌,讲的是情爱,可这种烟花之地,又怎寻一丝真情?戏子无情三分笑奈何世人不言说,真假之间又何必说爱。
“苏姐姐。”筱玲勉强地笑了笑看向上面红色女子笑眯眯的脸,更显得她扑了再多的胭脂也遮不住憔悴的容颜,她今日出来特地打扮了一番可能就是为了现在这青楼舞台吧。
台下人的目光看向了这边,见筱玲来了顿时一个个眼睛冒光,有看到在她身侧的陈文笙有些富家公子还打算花千金买她一夜,粗俗不堪的场面落在她眼里,双眸依旧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陈文笙见身边人欲要上台,原本拉着她的手又加了些力气,眼微微张大,“你这几天身子不行,别劳累了,我替你上去。”两人推推嚷嚷墨迹了一会,红衣女子见最后上来的不是筱玲便轻声冷笑了下。
虽然说筱玲是这儿的头牌女子,但只卖艺不卖身,更何况她也没正式要来这烟花酒地,只是跟这儿的李妈妈是合作关系,缺钱了就在这儿跳跳小舞,唱唱小曲。
在这的小姐妹见筱玲不是这儿的人也有这等待遇,自然心生嫉妒,平日里表面无害,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多了去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次数多了又怎会发现不了,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了解,倘若真把话挑明,那她也不用再来这儿了。
陈文笙身着黑色衣袍,长靴重重踩地发出声响跳上了舞台,不费吹灰之力。旁边的阶梯也有两三米高,这一跳底下的人用看不透的神色打量着她。
“羽尘,你看那姑娘这一身打扮颇有点像皇室锦衣卫。”那公子打开上好的墨色折扇轻轻晃动了几下,喝了杯小酒。
“不是,根本不像。”千羽尘望着那台上的人儿挥舞着银白色的剑,一转眼的瞬间,手上的剑不见了,取代的是一把银白色折扇,莫非是剑变成了扇子?有意思有意思,他玩味地看向台上的人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原先刚劲有力的舞姿此时变得缠绵缱绻,一副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的舞姿和一旁弹奏的人格格不入,但也是别样风景。
曲终人散,台下人鼓掌叫好,陈文笙从台上跳下来,拉起筱玲的手往外走,被一名自称本王的公子拦下,见那黑色女子一脸不愿,便只询问了对方的芳名贵姓,对方只说了自己姓陈名没告知,躲躲闪闪让人给跑了。
被喷了一脸灰的侯爷走了回来,看向坐着的人:“如此美人你不动心?”
“有何心好动,朕有三千佳丽,总有一位比她的容颜更美。”千羽尘晃晃酒杯里的酒水。
“暴殄天物,那你别和本侯爷抢,她我看上了。”
佳人在侧岂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