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孟婆庄,离了冥界,阳扶桑正式踏上了寻找阿金的路。
人界之大,寻人极难,寻元神就更难,汲取一年的经验得出的结论,不可盲目的寻找,万事讲究机缘二字。这一次她较之前平静了许多,不似之前,在天上飞着,时不时的看脖子上挂的圆珠。
当初她手里握着珠子在天上飞着,手一滑,差点将珠子掉到凡间,后来为了珠子不丢失,她施了一个随身法,将这个珠子还有挂珠子绳子与她的身体绑在了一起,谁都取不下来,不放心还下了一个禁制,珠在人在。
这些天她停留在一个名叫应海的镇子,此镇属凡间的扶余国,距离东方大泽有一段的行程,却是个在海边的镇子。
之所以停留在这,因她觉得阿金的神职与这个方位有关,尽管她脖子上的珠子没有什么反应,她还是留了下来,就当是来凡间历练。
那些来凡间历练的神仙都是什么样的?阳扶桑想着,便隐了身上的气息,与普通人无异,术法上她封了七成,三成足够护她自己的周全,还可以收个鬼抓个妖什么的。还有,这身羽衣也太过显眼,哪里像个修仙之人,得换了,小小的施了个术法,身上的羽衣变成了广袖白衣,腰间系上一根细长的云纹腰带,裙子下摆将鞋盖住,头上的发式也只是简单的梳了个发髻,插上一支玉簪,仅此而已。
在镇上后山的小池塘边,阳扶桑对着水面照了照,倒像个修仙的样子,这天界少一伤心仙,人间得一修仙人。看着平静的池面,阳扶桑陷入了回忆,之前她出门散心的时候,还有她掉到落霞山,与云凤息一起回陌上的时候,阿金便是通过仙术作引,以水为幕与她取得联系,并未她诊脉的。为了她,阿金他一个司日掌光热的大神苦学岐黄之术,寻遍世间的医书毒术。
池塘的水面上形成了一个小水幕,水幕中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阿金,学了很多术法,翻遍了许多术法典籍,却还是没有寻到你。你当年学的那些,倒是把我的毒除了,想来我是极笨的,连你都找不回。夕常说世间万物都是有迹可循,那你是不是也是如此,我不能放弃,也不能心急,我没来,你可要静静的等我。
收起水幕,阳扶桑收拾了自己,擦干眼角的泪水,朝镇上走去。
她本不打算长留,便找了家客栈,给了一片金叶子,老板说她可以住上一个月,不包括吃。她点头,反正吃这些她不在意,况且她身上的云袋里千辰和千林放了许多东西,她一直未吃。
客栈里给她的房间是一个靠近大街的,窗户打开便能看见街上的人来人往,采光又极好,她很满意。从窗上向下望去,这边的集市都是些卖山货的,还有些手工制品,看着也没什么趣味,她便离了窗,坐在了床上。
细看,这里与孟七那里倒是有些相像,只是窗前桌上并没有插花。孟七那边有彼岸花,这边当属在海边悬崖上生长的羽串,若能用这个插瓶倒是不错,这个羽串在五百年前府里收到帖子里看到过,说是百年前刚生出的品种,她当时忙着两府事宜,并未有时间来考察,这花正好生长在这一带,今日倒可以前去一观,看能否带回族里,唉!这做族长真是不容易。
离了客栈,准备去了海边寻找这个羽串。寻了一个老人,向他问路,“老爷爷,这海哪里有悬崖呀?”
老人听见海边,又细细看了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小声的说道:“姑娘,你是个女子,这海边去不得,有悬崖的海边更去不得,你看看这集市,我们一个靠海的镇子,却没有渔货可卖。”老人说完便挑着自己的货物走了。
集市上没有鱼虾可卖,她刚才在客栈楼上便想到了,肯定是海边出了什么事情,这海边去不得?她偏要去看看。世间很多树木是害怕水的,只是她们一族历来生长在东方大泽之中,并不惧海水。
阳扶桑寻着海水的气息,朝那边走去,自己身上三成的术法对付普通的妖邪轻而易举,若真的是什么厉害的物件,她便,她便唤来这片水域的水君。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人家门口闹事怕是有点不好,况且自己此次出门便是来历练的,叫帮手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想了想,阳扶桑将那七层术法解封了,但身上的气息还封着。
寻到海边,并未发生异常,四处张望,看到了一处悬崖,上面还有几株羽串,走到悬崖边,飞身而出去采羽串。凡人皆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哪有什么妖怪,可见老人的话也不可信。
采完羽串,阳扶桑看了看手里羽毛一样的花串在一起,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个故事。羽串花的出现,是海边的女子失去了出海的丈夫,在悬崖上苦等,便成了花,花成羽状是希望丈夫像鸟一样有翅膀飞回来,与她相见。“羽串,你在这海边悬崖上风吹浪打,只为等他归来,是个痴情女子·····”
“放开她。”不等她说完,一声呵斥,还有一根鱼叉出现在阳扶桑的右肩上方,自己一时大意,竟让小贼趁了虚。阳扶桑举起自己的双手,慢慢的转个身子,“好汉饶命,好汉,”身后哪里是个好汉,分明是个海带,不对,是个人形海带,他长得像人,脸上除了眼睛全部都是细细的海带,不对,海藻一样的东西,身上也是,看着比十八层炼狱里的鬼都要,恶心。
“你是?”阳扶桑看了他的样子,慢慢的说道,她害怕一急自己会忍不住。
“放开你手上的花,你将她掐了,她,还她命来。”鱼叉在她刚转身的时候并未翻动,此时直接刺在了她的心口。
“你认识这花?她可是这世上新生出来了,我尚不可知,你倒是认识,你说,我若不放呢?海藻呀海藻!”阳扶桑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羽串花。
海藻人听了阳扶桑的话,原本随风飘荡的海藻,像炸了毛一般,活脱脱的变成了刺猬,手里的鱼叉更是像阳扶桑袭来。阳扶桑脚尖一点,身体往后移动了不少,再一点地,双脚离了地面,双手打开,白色的广袖似一双翅膀,漂浮在空中。
“你是谁?怎么躲过我的鱼叉?”海藻人,不,海藻妖更贴切,继续挥着手里的鱼叉,朝阳扶桑刺来,鱼叉上还缠绕着绿糊糊的海藻,看着就有点恶心(海藻已经妖化)。
为了不沾染上这恶心的东西,阳扶桑飞身的更高,手里的羽串都放在了左手上,右手祭出了自己的阳暮剑,准备与剑诛杀眼前这个恶心的妖怪。
这里得解释一下,她本来使的是赤思剑,后来阿金知道她的赤思剑与云梧的青念剑是一对,便做了把暮阳剑与她,阳暮剑是用扶桑神木与神金锻造而成,金负责其锋利坚硬,神木加强了驱除妖邪的威力,神木不加修饰便能击退辟邪。
她的阳暮剑一出,海藻妖炸起来的海藻便开始颤抖,它们是邪祟,自然是极怕阳扶桑手里的剑,但是这个海藻妖还是向阳扶桑袭击过来,手里的鱼叉接触到阳暮剑,巨大的冲击震碎了鱼叉,阳扶桑的剑直刺海藻妖的胸前,海藻妖身上的海藻顺着剑往上爬,却不料这剑上的扶桑神木将海藻烙的呲呲直响,海藻妖却未放弃,而是将有的海藻聚集在一起,拧成一个大粗绳,欲往阳扶桑身上袭来。
阳扶桑的宽袖一挥,看了他一眼,“还来?你有完没完呐,就你这几百年的道行也来与我打,若不是看在你是护这株花上,我早就将你打的魂飞魄散了。”她的这一挥袖,刚才拧成绳的海藻四散开来,回到了海藻妖身上。
“你还不说吗?”阳扶桑收回了阳暮,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海藻妖,“你不必害怕,你若是恶妖恶鬼我定不轻饶,若是没有做过坏事,让水君来领你便是。”
“我,我技不如人,你怎么处置看你,只是你将花还我。”海藻妖趴在地上,身子一缩一缩的。
“还你?你得回答我你要这花有何用?”阳扶桑将摘的羽串放在了空中,用术法护着,耽误了一些时间,这羽串离本体太久,又没有水分滋养,她只能如此。
海藻妖看着阳扶桑的动作,并不是要伤害花,便放下了戒心,“我,她是我的妻子,没有等到我回来,她便变成了这个羽串。”
“你就是她的爱人?那你怎么变成了如此的模样?”阳扶桑不解眼前这个海藻妖尽然真是传说中的男猪脚,那个故事难道是真的?也是,世间之事有许多奇妙的地方,是我们不得知的。
“我出海时,被一条恶龙抓了去,他将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帮他诛杀来往渔民,我妻子便在这悬崖上等我,然后变成了这个花,我自知我杀人无数,还望你饶了她,我甘愿受罚。”海藻妖眼里泛着泪花,阳扶桑是过来人,她不忍如此。
“你作恶多端,本该处死,念你心中还有爱,我可以杀了你减轻痛苦。”阳扶桑说出了这些没有心的话,看着刚施法的羽串花,她又问海藻妖,“你可愿见她?”
“我还能见她吗?”海藻妖跪在地上不断的给阳扶桑磕头,态度也是大转变,“仙者,仙者,让我们夫妻见一面,仙者。我可以放弃现在的任何东西,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要见一见她。”
这样的爱,她怎么不动容!阳扶桑施法,悬崖边,刚才的羽串花的根拔了起来,又将花与根叶接在了一起,绿光环绕着这株草,半盏茶的功夫,这株草变成了一个女子,她看见地上跪着的海藻妖,跑过去抱着他痛哭起来,两人“娘子”“夫君”叫个不停,互诉衷肠,阳扶桑便去了一边。
许久,女子扶着海藻妖跪在了阳扶桑身后,“族长,羽串见过族长,恳请族长饶了我夫君的性命,羽串愿做牛做马报答族长。”
“羽串,他虽是被恶龙所擒,但他手里有许多的渔民性命,我也救不了他,除非他愿意放下现在的一切,重新做人。”阳扶桑她也不忍这两个相爱的人受苦,只能行如此的办法,“羽串,你可愿意做出牺牲。”
羽串跪在地上,拼命的点头,她旁边的海藻妖也不断的点头。阳扶桑加大了语音,“你会失去现在的道行,也愿意吗?”
“羽串愿意,只要与夫君能在一起,区区道行如何,就算是性命羽串也愿意。”
“好,他毁去身上的所有妖的迹象,然后自杀,你用你的全部功力将他的魂魄净化,我将你们的魂魄送至冥界,你们修养后重新做人,如此,羽串你再去天上便难了。”
“羽串愿意。”
海藻妖废弃身上的术法,将所有妖化的东西去了,并用杀了很多渔民的鱼叉自尽,羽串用她的功力将他魂魄净化,自己也变成了鬼魂,阳扶桑将二人的魂魄收了,并用羽串花的花瓣将二人的神魂接在了一起,如此下一世还能在一起。
阳扶桑带着他们回了镇子,并交代他们今后投胎,要多行善事,多种羽串花,如此方能弥补羽串的过失。
晚上的时候,阳扶桑在无人的大街上,将二人的魂魄交给了来镇上勾魂的鬼差,并给他们交代,将这两人送至孟婆庄,还给孟七带了一封信,阳扶桑在冥界的百年,冥界的鬼差她都认识,就算她不认识他们,他们也认识自己,冥界的客人,黑白无常两位老大的朋友,与公主阿七也有好友。今日的两个鬼差连忙点头,并让阳扶桑放心,阳扶桑也没有亏待他们,各有赏赐。
送完这对恩爱的人,阳扶桑便回了客栈睡觉,她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即使是神仙,得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