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早就不耐烦待地从帐篷里撤了出去。项征见坐在凳子上不停的咳嗽着的我,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听班长说都还住上院了。”
一道风再次从头顶刮过。
忍不住弯腰又咳嗽了两声,嗓子都快冒烟了。
应该是来回云南这一折腾,再加上之前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身体终究还是起了抗议,看来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面对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丝毫也提不起胃口。
“我没事,老毛病了,最近连队怎么样?”
“怎么样?检查出什么来没有,记得你从新兵连到现在晕倒不下十次了。”
“没事,有事早就被退回地方上了,问你正事呢。”
项征笑着喝了一口水,摇头道,“还是之前那样。”
知道了部分记忆,就像是死过一次一样,这一连串的刺激,让我精神力很是疲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憔悴。
关于晕倒的事,其实我反倒没那么重视,于医生也从来没说过什么,三年前的失忆本来就跟重伤有关,现在偶尔的晕倒都是在潜意识受到刺激之后产生的。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看来往后要想想起什么,就得习惯这种晕倒。
所以我反倒没有太关心这件小事。
反倒是李铁交给我的任务让我郁闷,就是等,干等。
其实我比谁都明白,每次执行任务就是一根线而已,这些线彼此交错却又独立,合纵连横,具体交错出一张什么样的网,根本无法想象。
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根线而已,不过只要减掉其中一根,或者稍有差池,潜伏在敌人身边的同志就多了一份危险。
搞不好会死人,死很多的人。
我想了想,心一横,还是得锻炼好身体,苦练出本领,至少不能因为自己,让身边的战友身处险境。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项征已经吃饱,收拾着碗筷,端着整理箱走了出去,没几步,他又倒了回来,侧着头道,“赤鹰选拔已经开始了,你……”
我悚然一惊,倏地抬头,“什么?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你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他挠着脑袋,“就在打靶后第三天,听说今年赤鹰全是从2013年入伍的新兵和直招士官当中择优选拔。就是你好像不符合规定。”
“我哪里不符合规定了?我也是2013年入伍的啊?”
“可你是士官,头一条规定你都不符合。”
“直招士官都可以,我这个提拔的士官怎么就不可以了?还有名单报上去没有?”
他咧着嘴笑道,“名单上周都已经报了,不过,上面已经有你的名字了,我还纳闷呢?你都报名了,本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肯定是师长打过招呼了。”
我暗暗感叹道,“不是师长。”
可是心头骤然发觉,我的任务不是去金三角卧底吗?难道是临时变更了计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征说完这话就去帐篷外边洗碗去了,我跟着出去,恰好看见浩子边洗着碗,边在生着闷气。
“这是怎么了?”我蹲在一边问道。
“倒霉。本来在炮连就够折磨人了,这下倒好,凭空钻出来一个赤鹰选拔,连长还给我报了名。你说倒霉不倒霉!”
我调侃道,“你不是明年要退伍么,管他什么选拔不选拔。”
“我本来吧,心思也没在这破地方,可是没想到学了这么久驾驶,实弹射击都没我的份,你说我扫不扫兴,我现在就想着怎么能够把这脸给挣回来。”
“我还以为你怕选拔训练残酷,怕苦怕累呢。”
浩子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方面原因也有,参加选拔的都是全集团军的训练尖子,咱驾驶员就是一技术岗位,有可能选上吗?这要是选不上,脸往哪里放啊?”
“既然是连长给你报的名,你选不上也不丢人。”
“就是因为这我才烦呢,他们是不想让我留在连队,我就偏要留下来,偏要做一名驾驶员。”
“真的想做驾驶员?”
“嗯。”
“那不退伍了?”
“退伍的事退伍时候再说。”
我打趣道,“其实这个我可以帮你。”
浩子放下手里的碗,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胡铁和老霍报名了?”
“报了啊,这,这跟我做不做驾驶员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他们要是选拔上了,我也是要走的人,这不就剩下你一个新兵了么,你再怎么不济,下次演习打靶,他们无人可用,肯定会让你上的。”
“你就这么看好他们两个?他们要是能选上,我为什么就选不上了?咦,对了,你要走哪去?”
浩子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
“我……我不是也要参加选拔嘛。”我搪塞着,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
“哦。”
……
“你眼睛红红的,昨晚上没有睡好吧?”浩子问道。
我点了点头,这段日子哪里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从前的点点滴滴无时不刻的涌起,在我来不及难过的心里。炙热的风,从不知道方向的角落涌来,或许只有回到紧张又有序的训练中来,才会打乱我的思想和记忆。
这场选拔来的太过及时。
林峰站在远处,他眯着眼睛看着我。
这一瞬间我有了种失重的感觉,犹如高空当中的自由落体。
又一阵风吹来,有些炙热,我摸着自己的脸,觉得胡须很是扎手,之前一直觉得林峰脸上那条不规则的伤疤,再加上可以冷到结冰的双眼,让我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现在想来,我不敢直视的并不是那道疤痕,而是林峰本人,我的亲哥。
这些年一直逃避的东西,再次被摆到了眼前。
除了惶恐便是不安。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左顾右盼了一圈,暂时找不到开遛的由头,“哦,我去了云南,看了张正,这几天我都想起来了……”喉咙里噎了半天的哥,愣是咽了回去。
“跟我来。”
我跟在他身后,距离40公分,这40公分竟会让我产生了一种儿时跟在哥哥屁股后面逮鱼的错觉。
“心里的事都了了吗?”林峰背对着我,来到了车场。
我,“算了了吧。”
“人有了心事不能老是搁着,就像这炮车动过之后就得保养。”说罢,他挽起袖口擦起了车皮。
“那你的心事呢?”
林峰转过来跟我说,“我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没有心事。”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脸上那条伤疤,我知道他想着什么,这次我使命重大,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严格训练我,无非也只是希望我能够活着回来。
他一切都知道。只是他这个人习惯了一向的冷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