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道士心下均是暗自侥幸,翠虚真人陈楠走到东南角一处位置,俯下身子,从怀中摸出一把木制刀鞘,朴实无华,刀柄上却是缠着金丝,金光四射,和这柄木质刀鞘颇为不符,刀鞘连同刀柄也不过一尺来长,他手握刀鞘,将一把匕首拔出,刀身漆黑如墨,寒气森森,当是一把宝物,他手握刀柄,向地面上戳去。
地面上巨石铺地,坚硬异常,翠虚真人陈楠将这把匕首轻轻的插入地下,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匕首竟是直没至柄,他手腕旋转,匕首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匕首微微一抖,将一块石头弹向空中,落在一旁。
翠虚真人又从怀中摸出一只银丝手套,戴在左手,往洞里抓去,轻轻一提,竟是抓出一个黑色的头骨来,额头眉心之处有一个一指大小的孔洞,翠虚真人如法炮制,分从洞内另外七个方位,抓出七个黑色的头骨,眉心之处俱是有一个小孔。
他在抓到最后一个时,左手手指似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因他戴有银丝手套,手指只是微微一麻,缩回手掌来看时,不见有任何异状,心知是被地下的不知什么虫子叮了一口,也不在意,将八颗黑色的头骨放归一处。
众人纷纷围拢过去,目光全都看向这八个黑色的头骨,紫阳真人张伯瑞问道:“陈师弟,你且说说这是什么阵法?为何头骨俱都是黑色?”
翠虚真人陈楠点点头,说道:“这八个黑色头骨的主人,生前被灌以特殊毒药,使人受尽苦楚,缓慢死去,若是贫道所料不错,这八个头骨上眉心之处,应当是被人插上了桃木钉,锁住生魂,其后埋在这洞里的八个方位,埋入时,又将这八颗桃木钉取出。”
谭通心中好奇,忍不住的出言问道:“钉上又取出?那是为了什么?不怕魂魄逃跑么?”
翠玄真人石泰伸出大手,拍了一下谭通的后脑勺,训道:“别打岔,听你五师叔说完。”谭通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
翠虚真人陈楠微微一笑,说道:“这洞中四围浑圆,八颗头颅分置于八方,意在锁住八个方位,又因八颗头颅积攒下无数怨毒,生魂锁于头颅,眉心向外,齐齐的射向圆心中间位置,罩在空中,互为克制,竟然生成一个聚尸之地,埋在这里的尸体堆积无数,被这八方的怨气围拢包裹,竟是常年郁积不散,这才使这些尸体怨气积于尸身,因洞壁被倪多事用刀插入,怨气从洞壁透出,这才造成了群尸乱舞,幸得倪少侠体内有真阳之力,将这些尸体燃烧殆尽。”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倪多事,脸上一团笑意,似是对倪多事极为嘉许。
谭通在一旁问道:“翠虚师叔,若是这些尸体还在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翠虚真人陈楠笑道:“这些尸体怨气冲天,被封印于此多年,出来后见到咱们这许多生人,自然就会乱咬乱抓,这些尸体体内含有尸毒,若是被尸体抓到,尸毒攻心,转眼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一众人等听完翠虚真人说完,皆是心底里直冒凉气,都道这空佛寺害人无数,又在这白骨洞中布下这等歹毒阵法,竟连死人的魂魄都不放过,着实可恶至极。
众道士一个个的咬牙切齿,骂不绝口。
白生一直在旁静静倾听,这时走上前去,问道:“陈道长,这白骨洞深处和左面皆是有致人死命的阵法,想来当是为了防止关押在这里的人逃走,你说在白骨洞的右面,会不会也被人布置下同样歹毒的阵法?”
翠虚真人听完白生所说,心下一微微一惊,寻思:“这年轻人看上去年纪不大,面相柔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的倒是周到。”
他手捻须髯,点了点头,说道:“白公子所说不错,贫道也料到这白骨洞的右侧,必是凶险之极。”
倪多事一直在洞中来回走动,四下里探查,想寻找洞内是否还有其他出路,谁知转了一圈,四围皆是厚厚的石壁,往头顶望去,不见有丝毫光亮透下来,只见一片碧绿的巨石罩在顶部,料想这些巨石同洞口的青色大石一样,坚硬无比,非宝剑宝刀所能砍动。
他听到白生和翠虚道长谈话,说到白骨洞的右侧,当有类似的阵法布置,当下也不说话,举步就往外走,刚走到洞口,忽听身后一人惨叫一声,急忙向后看去,在夜明珠的光华照射下,只见一名年轻的道士乱窜乱蹦,大叫不止,一双手掌在身上狠命抓去。
数名道士大声急问:“殷师兄,你怎么了?”一时之间,均是不明所以,忽听洞内四周一阵簌簌作响,转瞬之间,太乙教又有五六名道士来回乱窜,手掌抓在身上,鲜血淋漓。
太乙教众道士乱做一团,倪多事站在洞口,心中莫名其妙,听到响声,向洞内四周一望,忽见墙角方才被翠虚真人挖出黑色骷髅的坑洞中,钻出密密麻麻的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虫,全身通体乌黑油亮,口器来回咀嚼蠕动,流出墨汁般的粘液,发出斯斯的声音。
这些黑色甲虫源源不断的从坑洞内钻出,向场中众人爬去,倪多事急忙闪在洞口一旁,大声叫道:“大家快些出去,这些黑色甲虫恐怕有毒。”
太乙教众道士这时也已看见,慌不迭的从洞口钻出,太乙七真纷纷摆动手中拂尘,抽在黑色甲虫身上,掩护着大家撤出洞内,几名被咬中的道士本来大叫不止,过得片刻,竟是倒伏在地,一瞬之间,全身就被黑色的甲虫淹没,钻入体内,一滩滩黑色的浓水从尸体衣服中流出。
众道士看到此等惨状,又是伤心,又是害怕,叫嚷不绝,脚下步伐混乱,更是难以逃出洞外,倪多事看的暗暗着急,收起冥炎刀,跳上前去,双臂长出,双手分别抓住一个道士的后心,用力扔出洞外,他随抓随扔,双手快若电闪,一会功夫,将数十名道士扔出洞外。
可是那些黑色甲虫不断涌将出来,一双双黑色的翅膀展开,在洞中来回飞舞,来势汹汹的扑向洞内诸人,众人正在绝望之际,忽见眼前金光耀目,一条金龙起在空中,将剩下诸人罩在金光之内,那些甲虫撞到金光之上,砰砰作响,跌落在地。
原来白生眼见众人无法逃出这处洞穴,急忙念动金龙决,唤出金龙护体,这才救了大家一命,他的火龙因在白骨洞中被数百个头颅咬碎,此时尚在恢复当中,无法召唤火龙应敌。
倪多事见到这些黑色甲虫的攻势被阻住,登时心中一松,双手停住,让剩下的道士自行走到洞外,众人瞧着金光之外的甲虫越聚越多,滚成一团团漆黑的圆球,均是头皮发麻,忽然自圆球当中喷出数条黑色的水线,洒在金光之上,嗤嗤作响,冒出一股股的黑烟,罩在众人头上的金光一阵颤抖,白生急叫道:“大家快快逃出去,我快支持不住了,这水线有毒。”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口气力转不上来,急忙闭住了嘴,用尽全力运使金龙护住洞口附近,身子微微颤动,额头汗如雨下,显是就要撑持不住了。
七位真人甩动拂尘,想要将黑色甲虫扫向一边,不料拂尘尘尾甩出,触碰到那些黑色甲虫喷出来的水线,冒出股股的黑烟,登时腐烂成一团浓水,淹没在成千成万的甲虫堆中。
只听翠虚真人陈楠惊声喝道:“是尸虫,这些虫子专门吃尸体的腐肉,身上有剧毒,千万不能触碰。”
倪多事看到这些道士又慌作一团,心中有气,有些道士甚至眼光发直,瞅着金光外的尸虫一动不动,他纵跃到前,探出膀臂,抓住这些道士的后心连连抛出洞外,尸虫喷出的浓黑色液体越喷越多,金光也是越缩越小。
胡媚娘在金光内也已看出白生快要支持不住了,宝剑连连挥动,可是那些黑色的尸虫密密麻麻,数量众多,利刃挥动下,也只能杀死几十个尸虫,剩下的尸虫滚滚而至,片刻就将死去的尸虫掩盖。
胡媚娘心中焦急,忽的想起一事,叫道:“倪多事,快挥动你的冥炎刀,将这些尸虫烧死。”
倪多事并不出声作答,只是双手连挥,将挡在前面的众道士抛向身后。
胡媚娘不见倪多事出声答应,心中一颤,还以为倪多事被尸虫吃了呢,急忙回头瞧去,见到倪多事正在将一个个的道士扔出洞外,她这才放下心来,心中一片了然,怪不得倪多事并不挥动冥炎刀,原来身后金光笼罩之处,地形狭小,倪多事被前面数十个太乙教道士挡住,无法施展那招所向披靡。
她想到这里,身后三条狐尾伸出,卷住三名道士的腰间,急向后甩去,这一下众道士逃离洞口的速度,快了数倍,但听“砰砰砰”一阵连响,数名道士瞬间被抛出洞内。
太乙七真这时元气大损,非有数月时光,不能恢复元气,见到自己的弟子均是被扔出洞外,心下也觉得颇不光彩,均想:“自己的弟子被这两人扔出洞外也就算了,自己一把年纪,胡子都一大把了,这要是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被扔出洞外,以后让我们这几张老脸往哪搁?”七人想到这里,一齐向洞口涌去,所幸剩下的弟子也没几个,登时一涌而出。
白生全身乏力,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金光化作一条细细的金龙,钻入白生胸前的五行彩玉中。
他目光涣散,一滴滴汗水顺着额角流入眼中,眼前一片模糊,只是见到一团黑雾滚滚而至,他心中一颤:“哎,想不到最后死的这么憋屈,竟然喂了这许多黑漆漆的虫子。”他心中这时万念俱灰,本来还想着自己重得人身,想着回家见父母兄弟,没想到却是死在此地。
白生把眼一闭,闭目等死,忽觉腰间一紧,原来是胡媚娘于危急之际,一条狐尾卷在白生腰间,猛的向后一扯,拉到自己身前,紧跟着向外纵出,可是那成千成万的尸虫来的太快,没有金光拦路,尸虫双翅展开,飞舞盘旋而至,一道道黑色的水线更是如万箭齐发一般,攒射而到。
这一下直把胡媚娘吓的魂不附体,一声尖叫:“啊呦,没想到咱两个死在了这种地方。”
倪多事在白生和胡媚娘身后瞧的清清楚楚,危急之中,不及细想,脚下似直实曲的滑出一步,一道残影飘出,倪多事滑在胡媚娘身旁,双臂长出,猛得抓住胡媚娘的一条臂膀,用尽全力向后甩出。
胡媚娘得这一甩之力,速度登时快了一倍有余,那些黑色水线勘勘落在她和白生的身前,掉在地上,嗤嗤作响,黑烟飘飘荡荡,弥漫在空中。
胡媚娘带同白生风驰电掣般的撤到洞外,还没来的及庆幸两人逃离虫口,眼见那一团团的黑色尸虫,将倪多事淹没在了浓烟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