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路强松的话,罗乡长伸手点点路强松,“从你这句问话上,我就知道你是心里真想着女儿坊,真想为女儿坊做点事。强松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没有惦记这件事呢?前天在会上我还让党委一帮人帮着出谋划策呢,可想来想去,找不着合适的解决办法,女儿坊周围不管远一点近一点的学校,只要人家一听说是女儿坊的小孩过去上学,嘴里不明说心里不愿意啊,学校倒没有啥,关键是学生、家长不愿意,对抗情绪强烈。你说拿钱给女儿坊再盖一所学校吧,不是仨钱俩钱就能成的,况且村里没钱,乡财政也腾不出这样一笔开销。咋办呢,你说愁人不愁人?”
“罗乡长,有些事不能因为难办我们就不办了,就像女儿坊的孩子上学这件事,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地解决,荒废的不只是几十个孩子的前程,而是女儿坊整个村子的未来。女儿坊本来就是一个大病缠身的地方,再这么一折腾,就更让村里的人看不到希望了。你说是不是这样?”路强松把自己的一番焦急都诉给了罗乡长。
“小路,你说得特别好,可是乡里也作难啊!”
“乡里解决不了,不可以跟县里回报一下吗?女儿坊是艾滋病重灾区,县里不应该给予特殊的关照吗?”
“唉,不是没想过,可是汇报不汇报,一个目的就是要钱哪,现在只要一牵扯到要钱,乡里县里的领导都头疼,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不容易申请啊。”
“罗乡长,别人不管咋说,你应该明白,不管用钱的地方有多少,还有建学校重要吗?也许钱用在其它地方可以给地方带来短暂的效益,可以让地方领导请功,但是学校造就的是人才,是隐形的财富,无价之宝啊!”
“小路,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能这样想着这个事,我作为乡长的也感到欣慰。这样吧,回头乡里开会再让大家出出主意,你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也跟我说说。”
“罗乡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九月份开学,我先在村里找两间闲房子,把村里的孩子集中起来,安排两个老师看住她们,先上着课。这边我以女儿坊村长的名义出面给县里写一份诉求,言明女儿坊的实际困难,你们乡里盖好印签好字,负责递到县里,你看怎么样?”
“唉,写了我估计希望也不大。”
“不管希望多大,只要还有希望,我就想试试。”路强松说。
“好,小路,你都这样想了,我没啥说的了,我给你找笔找纸,你现在就写吧。写好了,我签字盖印,马上交上去。”罗乡长一下子也情绪激动起来。
罗乡长找了纸笔。路强松当真就在罗乡长的办公桌上写了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路强松就给县委县政府写好了一封求助信。
罗乡长拿起来看了看,赞叹道:“该说的都说了,而且措辞准确又有分寸。小路,名牌大学毕业的就是不一样。”
路强松心里说,我不是吃干饭的。
“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了,你回去之后就按你说的,先找个空闲的地方,把那几十个孩子安置好。”
“就这样吧,罗乡长,我回去做准备了,这件事你要是办不成,回头我叫女儿坊的女人们都来找你闹啊。”路强松临走时,话里给罗乡长施了一点压力。
“强松,你小子还会使这一套,唉,我尽力啊。”罗乡长苦着脸。
路强松一回到女儿坊,当天下午,就和戴玉莲一起,挨家挨户对全村能上学的适龄儿童做了统计,大小算一块,有四十多人。
“戴主任,你想想咱村里谁家还有空闲的房子呢?”一回到村委院里,路强松就问戴玉莲。
“又找房子干啥?”
“戴主任,你反应太慢了吧?咱俩出去跑半天了,你说干啥?找房子先把村里的孩子归拢起来,要上学。”
“哦,闲房子不是多吗,你睡江燕萍…”戴玉莲话说半截咳嗽起来。
“戴主任,你说话呢能不能别岔气,啥叫我睡江燕萍?”路强松嘟囔戴玉莲,心里说,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最敬爱的戴主任。
戴玉莲笑了,“我是说你在江燕萍家里睡的房子不就闲着来吗?”眼睛眯着路强松,“说就说了,谁知道你睡没睡江燕萍。”
“戴主任,”路强松加大了说话的语气,“注意这是公共场合,是工作的地方。”
戴玉莲依旧眯着眼睛看着路强松,“不过小路,你也许没睡,不然你走路早就该不利索,歪歪踹踹了。”
“好了,戴主任,说正经的,江燕萍家的房子是有闲的,可她喂的有羊,不小心就会跑进屋里,而且羊棚就在墙头外,风一刮还有气味,会不会不太方便?”
“那就用小玉家的吧,小玉家就她一个人,小玉又天天在卫生室,用她家的房子当教室教小孩最安静。”
路强松一想,对呀,怎么把邬小玉给忘了。
路强松想到这,马上就去了卫生室。
邬小玉正自己给自己吊药水瓶呢。
“怎么啦,小玉?”路强松问。
“还能咋的?…这两天我觉着我的病又重了,浑身又痒又疼,起了很多斑。”
路强松心里一沉,注意去看邬小玉扎针的胳膊,果然起了几块青紫色的斑,看着就像深秋落下的花花搭搭的树叶。
“别耽误了,一定要抓紧时间连吊几天的针药。”路强松嘱咐着。
邬小玉的脸有些浮肿,眼泡也肿了。他冲路强松点点头。
“你有事?”她用慵懒的声音小声问路强松。
“小玉,马上九月份就要开学了,咱们女儿坊的孩子不能不上学,我正跟乡里县里申请解决这个问题,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为了不耽误孩子们过多的时间,我想先把咱村里能上学的孩子集中起来,找个人多少先给她们上点课,考虑来考虑去,就你家比较静比较合适,小玉,你看行不行?”
“强松,你说好就好,我听你的。我信你。”邬小玉弱弱地说着,看着路强松的眼里滑出两滴泪珠。
卫生室里没有别人。路强松过去帮邬小玉擦掉眼泪。
“小玉,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路强松拍拍邬小玉后背。
邬小玉把头埋在路强松身上,肩背在微微地抽动。
路强松又安慰了一会邬小玉,就出了卫生室,他想先去小玉家看看房子。正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路强松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按了接听,电话那头传出了一个麻酥酥的声音:“喂,是路强松路村长吗?”
“你…哪位呀?”路强松一时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
“想不起来了吗?路村长官不大忘性很大呦。再好好想想。”麻酥酥的声音在路强松耳朵边松松软软地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