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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1.57拜尔周期(帝国历1516年5月),拜尔共和国首都拜尔星,国会大厦所在地
努达阿尔曼最近一直处在高度的应激状态中,整日在办公室中惴惴不安,东游西荡,根本没有心思处理政务,总是一副埋头思考和愁眉苦脸的样子,连他的下属都不大敢跟他说话,除非有紧急事情不得不向他请示。
自从大使达科让从马维恩失意而回,努达阿尔曼就开始被各种令人头大的事情困扰,首都和各大殖民地时常爆发示威游行,要求马维恩人履行“承诺”,甚至要努达阿尔曼调兵出击,教训不守诺言的马维恩人,努达阿尔曼是左拦右挡,顾此失彼,其态度让许多民众大为不满,斯特雷等反对派也趁机闹事,很快在许多媒体和网络上,他又得到了一个响亮的称号:“懦夫”。
努达阿尔曼知道,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媒体和网络上其实一直充斥着各种言论,有支持他的也有抨击他的,这些言辞再激烈也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毕竟政府还是掌握在他手中。然而最近的一个消息却让他震惊,甚至让他感到慌乱和不知所措,这是真正的威胁,足以至其于死地的威胁——议会弹劾。
议会弹劾是拜尔共和国的一个特色,如果议会中一部分成员觉得首相或其他什么政府要员有不良行为或无法胜任其职位,可以递交弹劾议案,当议会中20%以上成员提出时,议会就会受理并审核,这时被弹劾者必须公开接受议会成员的审查,如果70%议会成员通过,则该官员将会遭到罢免,同时应在短时间内重新组织选举或任命官员。
这次议会弹劾明显是“唯地党”搞出来的,他们占有47%的席位,要想发起弹劾其实非常容易,可平时他们也不愿意这样搞,因为很明显,凑够20%的票数发起弹劾当然没问题,但要得到70%的票数罢免首相,还是很困难的,必须从主要对手,也就是努达阿尔曼所在的“宇宙党”那50%的席位中得到大概20%的票数,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天方夜谭。
现在情形却不一样,努达阿尔曼对马维恩人的政策过于软弱,搞得“宇宙党”内部也出现大量分歧,许多人认为努达阿尔曼不配再当这个共和国首相,一旦弹劾议案启动,努达阿尔曼应付不周的情况下,他们完全有可能投赞成票,把自己党的党魁投下去。尤其是党内的二把手努马斯特和他下属的势力,努达阿尔曼一下台,必然同时失去“宇宙党”党首的地位,他就好趁机上台,把持大权了。
议会弹劾程序启动,努达阿尔曼因对外政策过于软弱而遭到弹劾,现在,他不得不在国会大厦的中央穹顶中,接受数百名议会成员的质问和审查。
努达阿尔曼再一次来到了这个穹顶大厅,乘坐电梯升上中央立柱的顶部,这个地方他曾经无数次来过,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是这里的主导者,下面的人偶尔会对他有所质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服服帖帖。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自己成了被审查和诘问的对象,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辩护,否则,他将被从这里赶走,永远无法翻身。
努达阿尔曼在台上站定,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人群,许久,他看向了另一边,在光学感应器的放大下,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们——“宇宙党”的成员,自己曾经亲密的战友,现在他不知道这其中会有多少人站到他的对立面上,而那些仍然支持和信任他的人,又不知道还剩多少,其他的恐怕只是一些随大流的,不能指望的人。努达阿尔曼百感交集,他真希望这些人能够支持自己,最起码,能站在中立的立场上,不要反对自己。
审查会议正式开始,首先一个广播中的声音高叫道:“努达阿尔曼首相阁下,你因涉嫌政策不当而遭到议会弹劾,现在请陈述你的观点,向议会成员解释自己的行为和政策,并接受议会成员的质疑。”
“好吧……”努达阿尔曼轻叹一口,说道:“首先,我表示对自己遭到弹劾感到十分遗憾……我已经连任了三届首相,以往一直颇受民众爱戴和众议员的支持,今日在此,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难道是我的政策目的太过隐晦,诸位无法理解么?”
努达阿尔曼停顿一下,环顾四周,鸦雀无声,又是一声轻叹,继续道:“我知道,很多人对我关于马维恩人的政策十分不满,但你们知道么?我也是十分无奈啊!我不是个懦弱的人,我有自己的理想,那就是让拜尔共和国强大,最终成为这个星系的统治者。然而,事实告诉我们,现在还不可能。我是有理想,但却很现实,马维恩帝国太强大,我们只能与之和,不可与之战,否则柯尔人的今天,就会是我们的明天!”
努达阿尔曼刚说完,“唯地党”席位上一名议员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质问:“首相阁下,你说你的理想是让共和国强大,但你的政策有体现这一点么?马维恩人背信弃义,拒不履行与我国的合约,首相阁下不去为国家争取正当利益,据理力争,反而为对方辩护,向对方妥协,这是在让共和国强大么?这简直就是懦弱的卖国行为!”
底下群情激奋,附和声此起彼伏,努达阿尔曼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好不容易会场才在主持人的声音压制下平静下来,努达阿尔曼道:“争取柯尔领宇这事,我们本就理亏,在马维恩帝国请求出兵的时候没有出兵相助,却在他们反攻时对柯尔人趁火打劫,这次派出大使前往帝国,没能讨回这些领宇,也在意料之中。各位不妨换位思考,如果你是马维恩人,你会这样把自己千辛万苦夺来的领宇拱手送人么?说实话,这次我们共和国能在其中分到一杯羹,占领三个恒星系及其附近的广大领宇,已经是十分万幸了。”
“懦夫!”下面众人高喊道,不多时,一人开始发言,众人安静下来,努达阿尔曼转向他一看,是“唯地党”的另一名骨干成员,那人说道:“首相阁下,你说这事情我们本就理亏?那敢问首相阁下,我们为什么会理亏?为什么在马维恩人需要的时候没有出兵?这难道不是首相阁下的战略失误么?对此,首相阁下如何解释呢?”
“也许是吧,但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马维恩人竟然与柯尔‘自然人’组织有这么深入的联系和交流,更不可能知道他们出了这样一个天才军事家,能够把不可一世的柯尔舰队打得一败涂地。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认为我们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是最好的战略,这样马维恩人和柯尔人就会在大战中两败俱伤,我们正好从中渔利,不料马维恩人在‘自然人’的帮助下竟然轻松获胜,大举反攻,我这才急忙出兵,去抢点残羹剩饭回来。我的一切政策,都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怕事懦弱,全是为了共和国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啊!只是时运不济,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十分无奈。”
底下众人又是一阵议论,“老糊涂,赶紧退位让贤吧”、“缺乏远见,还当什么首相”……话语层出不穷,努达阿尔曼只是苦笑,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另一边席位上一人开始发言,努达阿尔曼一看,心中一惊,心想“他也站出来反对我?大势去矣……”那人处在“宇宙党”席位之中,正是那“宇宙党”副主席努马斯特:“首相阁下!”努马斯特毫不客气,厉声道:“你一直说马维恩帝国强大,不可与之为敌,那就是说,我们拜尔共和国十分弱小,无法与之抗衡咯?”
“我并没有说我们十分弱小,但马维恩帝国强大却是事实,我们没必要回避,如果我们贸然与之开战,即便不会战败,也非得两败俱伤不可,那时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岂不是距离我们的强国梦想又远了一步?”
“马维恩人狼子野心,早已显示出来,攻灭柯尔联合体,将其大半领宇吞并,并且近一段时间不断扩充舰队,迟早要来侵略我们,难道我们就不能先发制人,予以打击么?再说,首相阁下难道只知道我们会战败或两败俱伤,就没考虑过战胜敌军么?我们的科技比马维恩人更加先进,他们宇军的许多技术我们早已掌握,而他们却没有我军的先进武器和装甲技术!”
“是,但你考虑过他们的人才因素么?他们能够在几次战争中占尽上风,说明他们有非常优秀的军事家,尤其是他们的军部部长维拉,正是这次马维恩对柯尔作战的总指挥,其战略构想何其宏大?我们怎能小视?再说,黄昏舰队在终点星与马维恩人打过一仗,指挥官就是这个维拉,我们不是战败了么?”
“哼!马维恩皇族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把你这个已经有21岁的老家伙吓住了?他在终点星获胜,不过是用的奇技淫巧,我军初来乍道,不明就里,才着了他的道,这次他们也就是靠着‘自然人’提供的信息才能轻易获胜。再说,他们马维恩人有伟大的军事家,难道我们就没有么?阿尔曼贝斯指挥官不是也十分优秀么?”
努达阿尔曼哑口无言,他知道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辩论下去的余地,每个人的逻辑都没有问题,只是双方的基础假设不同,出发点不同,自然推出了不同的结果,而这个矛盾是很难调和的,你认为是公理,不证自明的东西在对方眼里连狗屁都不如,怎么可能谈得拢呢?这时不过是谁强势谁说了算罢了,只可惜,努达阿尔曼非常不幸,他现在处于劣势。
努马斯特见努达阿尔曼没有回应,哼了一声,大声道:“好了!没必要再说了吧,开始投票吧。”随后,那主持人听从了努马斯特的意见,投票开始。
努达阿尔曼低下头来,他知道自己注定要下台了,然而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名誉或权利,“共和国的未来啊……难道要断送在这些人手里么?民主制度,在强权重压之下就如此的脆弱么?”努达阿尔曼不断的询问自己,但是他没有答案,这是他一生挚爱的祖国,一生拥护的制度,“难道它错了么?让多数愚人来统治少数精英,目光短浅而容易被从众心所带动,然后被有心者所利用,这就是所谓的民主?难道……中央集权才是最强大的治国之道么?”他心中第一次对民主制度产生了动摇。
投票的结果出来了,努达阿尔曼不用看也知道结果——74%的人通过了弹劾议案,努达阿尔曼被正式罢免下台!新的首相选举将于0.02个周期内举行,新首相将立即接任,而在这短暂的空挡期间,由副首相暂代首相职权。
努达阿尔曼下台后,他仍在“宇宙党”中担任顾问,但党首的位置已经被努马斯特夺取了,他自己就是一个闲职,每天跟党员随便聊聊天吃吃饭而已。不久之后,新首相选举结果产生,不用问,正是那“唯地党”的党首斯特雷无疑,虽然努马斯特也去参选,但他刚刚接任“宇宙党”,党内很多人不太支持他,再说他对老党首努达阿尔曼的猛烈攻击众所周之,许多人对他不怎么信任,惨败的结果可想而之。
努达阿尔曼呆在自己的家中,无事可做,无奈至极,“唉……看来共和国又要有一段时间的腥风血雨了,大规模征战的日子又要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