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如果阮绵有尾巴,那么此时此刻那尾巴一定是摇得很欢乐的,她窝在姜华身边咧嘴笑,得寸进尺,“师父,你帮瑶山渡过这个劫难好不好?神树说是我的问题才把瑶山折腾成这样的……”
“你是想帮那个瑶山掌门?”
阮绵乖乖点头,“是啊,秦思是个好人。”如果没有秦思,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上到天宫,也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姜华,拜他为师。他的恩情她始终得还的。
姜华皱了眉,沉道:“以后不许和他有往来。”
“啊?”
姜华皱眉道:“你们命格不在一处。”
“啊?”
沉默。片刻后姜华道:“你是为师的徒弟。”
“是啊。”
“所以,瑶山的事,那个掌门的事,你不许过问。”
“……”
阮绵听得稀里糊涂,却被姜华脸上罕见的不快表情给吓得忘了去质疑。许多年后她才明了他当初那句话没有说清的话究竟是什么:因为你是为师的徒弟,所以不许过问为师以外的事。
有些魔物如同犬类,自家的东西是不允许沾上别人的气味儿的。而姜华,许多年后她才明白他不仅仅洁癖成魔障,而且是一只护地盘的犬类,徒弟对他来说,是个私人物品,无论是谁都不能染指。谁沾了,谁不得好死。
“那师父,你会帮助瑶山吗?”阮绵贱贱地又补了一句,抓耳挠腮,“嘿嘿,我只问这一个!问完之后我不问了!”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候姜华的答话,姜华说:“海水漫过瑶山之日,就是为师出宫之时,绵儿,你不想为师出去么?”言下之意,便是不帮。
阮绵愣了,半天才轻轻点头。
她想。哪怕这个代价是瑶山尽毁。她的师父是要上神姜寐才能封住魂魄的魔不是么?他一定可以造出另一个瑶山的,一定可以。
她的心事也许是写在脸上,因为她看到姜华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而后,他伸了手轻轻覆盖住了她的脑袋,摸。
“……”
他是当养了一只动物吗?
不管怎样,天宫已经完全对阮绵敞开,她可以到天宫的任何一个地方去,没有禁地没有雷区,她可以随时随地地去找姜华,絮絮叨叨地和他讲一些人间的趣事。比如说小时候路过一个小国,那儿有个传说,说是正月十五在女娲庙里会有一棵千年的古树变成美貌的女子。十五那一夜,她特地在那儿守株待兔,结果撞见的是古树变成了美貌的……男子,还和一个书生在树影丛丛中窃窃私语,亲昵得很。她弱弱的小心肝禁不起这打击一不小心从围墙上跌了下来,吓呆了园中幽会的两个人。第二天,女娲庙里的美男子树一夜枯萎了……罪过。
姜华的手依旧习惯性在她脑袋上,他沉吟片刻,道:“还想看树妖么?”
“……想。”
“天宫上的树妖是女的。”姜华认真想了想,眯眼道,“只是,不要碰她。”
“……哦。”
阮绵压抑着兴奋的小心思跟着姜华到了后殿,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停在了神树前——没错,是神树,又是那棵树!
姜华站在树下,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闻树,显形。”
阮绵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金叶漫天的神树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树叶的沙沙声渐渐上升到了喧闹的地步,而后是一片金光,一个穿着金黄色衣衫的三十上下的女子出现在了树干之中,三两步和树干分离,朝着姜华缓缓跪地行礼。
“尊主。”
阮绵用力捶胸口安抚激越的心跳:别跳,别跳,鸟都能变成人,更何况树呢……
姜华的目光却只在阮绵身上,他说:“这是神树之影。”
“啊?哦……幸、幸会。”阮绵干笑。这棵神树她穿来穿去那么久了,就连上次神选的时候在神祈峰上听到的声音都是个大叔,为什么突然变成女人了?
显然地,那个叫闻树的神树之影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的眼里只有姜华。即使是跪在地上,她依旧用一种崇拜的,炽热的,近乎是执念的目光盯着姜华。阮绵的招呼只是换来了她不经意的一瞥,还是不屑和鄙夷的。两种目光,冰火两重天。
混账!
阮绵咬牙切齿,瞥她就算了,她到底打算盯着师父看多久?
偏偏那棵树的脸还微微红了起来,低声细语,“尊主,您已经有二十年不曾召唤闻树了……闻树好记挂尊主。”
阮绵默默扭头:记挂又怎么样,又怎么样?
姜华不答,那棵树就继续柔情蜜意,“尊主,闻树这几日陪着你可好?”
一颗粗壮的树都能这么柔情,阮绵默默地撩起了袖子——她那么高大又不凹凸有致,她她她给绯色提鞋都不配!师父如果要人陪,就算她阮绵手短脚短个子小又平还圆圆的脸……那也是要绯色那样的才行吧。
只可惜,她的郁卒那棵树一点都不在意,她甚至连多余的一个眼色都没有分给她。直到姜华淡淡的声音响起,他说:“闻树,绵儿身上浊气未净,三日之内,我想看到她能离地。”
那棵树终于回头看了阮绵一眼,目光里带着血淋淋的蔑视。
阮绵几乎可以肯定那天师父罚她清扫叶子为什么她死活清扫不干净了,绝对是这棵树在故意掉叶子!
“是,尊主。”闻树柔道,唇边浮起优雅的笑。
“绵儿,三日后你再来见为师。”
“好。”
姜华沉吟片刻又道:“受伤了,可以来找为师。”
一瞬间,变了脸色的是那棵树,她几乎用一种怀恨的目光瞪着阮绵!
阮绵眼睁睁看着姜华渐行渐远地身影,还没对着他难得的温柔发完呆就忽而毛骨悚然。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闻树一声冷哼:“不知耻的凡人。”
那一刻,阮绵突然无比地肯定,眼前这货,绝对是和百灵鸟一国的。
凡人体重,所以要日日练清气才能一天天减少身体的重量。初时只是能跳跃得更高,就好像凡间江湖侠客们的轻功,后来是道士们配以御风术的短暂飞跃,再到后来,御风术也已经不能帮助凡人离开地面的决心。
她曾经在书上见过,体轻如鸿毛是修仙的第一步,却不知道原来魔道也需要这个。可是这要花上凡间道士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成,短短三日,她怎么可能连成呢?更何况,老师还是眼前这棵不知道对她怀了多少成见的树。
“上树。”闻树冷道。
“啊?到你身上去?”阮绵傻呵呵瞪眼。
忽然,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放肆!”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也正因为这一巴掌,阮绵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连那只鸟都没有这么羞辱过她,这棵树是真的厌恶她到了骨子里。
“上去。”闻树道,“还是说,你想我脏了手打你上去?”
“你!”
她忍不住拔了腰间的剑直刺闻树,一剑,两剑,剑剑刺空。她不是妩儿,她是不知道几千岁的神树,只是几个简单的术法她就被她绑在了树上,一丝都不能动弹。
“这样的资质还妄想修道?”
“关你什么事。”
闻树冷笑,“呵呵,我如果在这儿杀了你,再禀报尊主说你挨不过脱胎换骨的痛楚一命归西,你看如何?”
阮绵用力挣扎无果,喘息回笑,“你不敢,你要是真有那胆就杀啊,反正我被你绑着,杀啊。”
她知道自己很欠揍,可是她就是有把握这棵该死的树不敢。她敬畏姜华敬畏成那个样子,杀了她一个凡人是小,没有完成姜华的任务可是大,她赌她不敢。
啪——脸上又挨了重重地一巴掌。阮绵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晕脑胀,一片朦胧中见到的是闻树已经气得变形的脸,最后听见的是她的冷哼,“那么想修道,那么想脱胎,那就好好——享受吧。”
阮绵还来不及去仔细体会闻树的话语就被一阵剧痛打断了所有的思绪。心肝脾肺肾,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痛得像要裂开一个口子一样……就好像是无数条虫子钻进了皮肤里,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撕开皮肉……
迷蒙中,她只能胡思乱想来分散注意力: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痛楚比现在还厉害了吧,脱胎换骨,去除体重,这真的不是把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吗?这种痛不是以往任何一种痛可以比拟的,可师父说受伤了可以找他……
熬过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去抱着他哭?
那棵树那棵树那棵树……阮绵在无边的疼痛中默默下了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一把火烧了她!
“怎么,痛了不叫出来么?”闻树倚在树干上吃吃笑。
阮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你以为我和你……有一样的癖好……么?”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还是不够痛啊。”
她眉眼轻轻一挑,手上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阮绵顿时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整三日,每一次呼吸阮绵偶以为这会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吸这人间气息,可是痛楚却让她连放弃小命的力气都没有。隐隐约约中,闻树嘲讽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浮沉:
——三日的脱胎换骨换合为一日半,滋味可好?
——卑贱之躯修道,痴心妄想!
——就凭你这凡人,也想染指尊主?
一日半后,那棵该死的树终于松开了枝桠,阮绵已经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楚和落地的触感了。她躺在地上撑着眼睛朝她露了一抹虚弱的笑,用虚弱的气息告诉她:我就是想染指,你又能怎样?
天上地下,她阮绵只剩下姜华一个亲人。她染指他,理所应当,天地难阻。只要她还活着,这棵该死的树就倒霉定了,不放火烧了她给瑶山添一堆柴火她誓不为人。
可是,熬过这艰难后她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却不是找这棵树算账,而是扑到姜华怀里好好哭一场,跟他说,她差点儿就疼死在闻树手里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发现身体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阮绵同学喊出了心里猥琐的想法,染指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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