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乌盛情难却,霍破城只好勉强答应在村中稍留片刻,于是和洛薰又回到村中,进了相乌的家门。
相乌将两人让进了正屋,又将霍破城让上了正座。
因为霍破城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洛薰于是一路跟得他紧紧地。相乌何等人了,看出了两人有话要说,于是一进门将两人安座好就借故退了出去,好给两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告诉你也无妨。”喝了一杯茶,吃了两块小点,霍破城才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呛。
洛薰于是立刻走过来,给他将茶水斟满了,又将糕点转到了他应手的一边。
洛薰已经数日不曾这样主动伺候过了,霍破城瞧了,不由微微扬了扬眉;洛薰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对霍破城的误解,愈加有些不好意思,算是为了表示歉意吧,就冲霍破城浅浅一笑。
霍破城正挟了块红豆糕,被洛薰的笑颜一晃,手上一用力,糕顿时碎成了数块,噼噼啪啪地落到盘子里。
洛薰也吓了一跳,心说这糕的质量也太一般了,要待为霍破城再挟一块,他却已经放下了筷子,怎么都不肯了。
“将军,你刚才不是说要告诉我的吗?”洛薰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只好提醒他。
“对。”霍破城这才移开视线,微微清了清喉咙,“其实那四个猎人身上已经破绽百出了。”霍破城说,“他们假扮地是本地的猎户,但背的弓箭却是军中的,做工精良,绝不是一个平民猎户能用的起的;而且,其中一个走路外八,一看就是骑兵出身。再就是,他们的汉语说得太好了。”
“就算他们不是汉族,也还是可能讲不错的汉语啊。”洛薰说
“这话不错。但他们一身异族的装扮,故意说着一口生硬的汉语,却连基本的彝语都不懂,难道还不能令人起疑吗?”
“可也许他们的语言既不是汉语也不是彝语呢?”
霍破城无奈地看看她。“好吧,这话其实也不错,毕竟也存在这种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我并没有即刻就擒住他们,而是让他们带路来了罕胡村。但是到了罕胡村口,见到那个所谓的村首之后,我就确定了他们一定是假扮的。”
“村首又怎么了?”洛薰想了想,“对了,你们当时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谈来着。”
“那就是彝语。”
“那你们说了什么?”
“我问他彝族的朗含族长近来可安好,他说很好。”
“我记得。然后他就说你的彝语讲的很好。”
“不错,可他的彝语却讲得很差,根本就是一个只学过一点彝语皮毛的汉人在讲彝语。而且,彝族的族长根本不叫朗含,郎含其实是族长最小的儿子。”
“原来你都是在套他的!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还有,你又怎么会讲彝语?”洛薰一串问题甩出来。
“你?”霍破城也是此时才注意到洛薰不知何时居然对自己改了称呼,当下眉头就皱了皱。
“将军!我是说将军!”洛薰慌地一吐舌头,赶紧改口。
霍破城瞪了她一眼,总算没有追究。“其实行远也会讲彝语,”霍破城说,“从前父王还在的时候。曾经征战西南,所以结识了彝族的族长,为了日后更好地相处交流,回去雍京后就找了彝语的老师,所以我和行远就跟着学了,也是从那之后。我们和彝族的族长一直都有联络,所以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洛薰恍然大悟,“那那些假扮的人究竟是何来历呢,是诸侯国派来的人吗?”
“这就是另一件怪事了,”霍破城瞟了洛薰一眼。“如他们是西南诸侯国派来的人,那里散落着很多彝族的部落,应该不难找到会彝语的人,而他们却派了这样一群破绽百出的乌合之众。”
“那倒也不见得。”洛薰摇摇头,“其实这件事之所以能够被识破,重点还在他们不知道军中有会彝语的人,特别是,这人还是将军和霍副将。如果此次朝廷派了别人来,且不说看不看得出破绽,就算看的出,也无法用彝语验证,他们此击得成功率还是很大的。”洛薰边想边说,拿出了以前论证高等数学的推理演绎能力,很认真地看着霍破城说道,“敢问将军,雍京有多少人知道将军懂彝语呢?”
“不超过五人。”
“那就是了,既然连雍京都无人知晓,那那些西南的诸侯国又如何得知呢。此去诸侯国路途遥远,想来事出紧急,所以就是在本地雇佣了一些人。”
“你说得……倒也勉强讲的通。”霍破城不咸不淡地甩了一句过来。
勉强!洛薰背过身去,背着霍破城翻了翻白眼,心说,说句我说得对,难道你会死啊!
这边两人刚说完,相乌就出现在了门口,“将军,洛姑娘,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想将军此行路途遥远,还是在这里稍用些再走吧。”
相乌再三邀请,霍破城终是不好推辞,于是和洛薰跟着相乌进了正厅。
正厅中,已经摆开了一张直径足有两米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野味,野菜,虽然都不是什么精致的菜点,确是浓香扑鼻。洛薰还在诧异怎么一会功夫相乌家的人将能做出这几十道菜,就听相乌说,“将军要多担待,罕胡村比不得雍京,没有什么精致的菜肴,但这桌上的每一盘,每一碟,却都是村中人的心意。”
“相乌太客气了。这比起军中的伙食来,简直要强上百倍。”霍破城和相乌一起落了座,相乌又招呼洛薰,洛薰碍于霍破城的身份,不太确定地瞧了瞧他,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坐在了旁边。
原来,这竟是一桌百家餐啊,罕胡村的每户家人都拿出最好的食材,作了一个菜。以此表达对霍破城的感激之情。
洛薰心头一暖,再看一旁与相乌交谈的霍破城,突然觉得又回到了那日霍破城为饥民分发军粮之时自己对他的感觉,敬佩。仰慕,复杂,神秘,捉摸不透,而这些之外,似乎还有了些别的什么情愫,在暗流下隐隐欲动。
用完饭已经是下午了,霍破城婉拒了相乌留宿一夜的邀请,说还是要赶紧赶回军中。
洛薰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霍破城出了村。
不过。再次上路,她没有了来时的不甘。
也许因为解开了对与霍破城郁结,也许因为终于不再厌恶他,也许因为又能跟他单独相处,也许因为单独相处时。他并不像一个将军,只是一个少言、冷峻却有一幅好心肠的男子,也许……
洛薰没有再想下去,但她已经知道了那最后一个也许是什么。
不过,洛薰还是对霍破城有些不满,特别是再一次在流云上坐定之后,她的这种不满就愈加强烈起来。那就是,霍破城为什么要逼她看那日的屠村,又要往死里逼她骑马!
上路不到两个时辰天就黑透了,偏偏天公不作美,还淋淋漓漓地飘起了小雨,雨势倒是不大。却甚是绵密,打在两人的身上,微凉。
本想着不过是雷阵雨,出了这片云彩就好,没想到越往西南雨势越大。两人的衣服很快湿透了。
看看实在不行,霍破城只好掉转马头,朝着最近的一处树林跑去。
这种天气,连搭营帐都成了妄想,洛薰只希望林中能有户人家,不论是猎户还是农家,有碗热汤,有张干燥的床,她就满足了。
进了林子,雨势有树叶的遮挡,总算稍稍小了些。反正流云在林子里跑不开,两人就下了马慢慢地走,边走边搜索躲雨的地方。
走了一会,还是霍破成看到了远处有一处黑压压的地方,洛薰仔细看了看,像是座木屋,只是没有灯火。
两人牵着流云跑过去,霍破城拴马,洛薰去敲门。
敲了两下,也没人答应,洛薰一用力,门倒是自己开了。
“有人吗?”洛薰冲黑洞洞的房间里喊了声,除了闷闷的回声,什么也没有。
这边霍破城已经卸下了行囊,径直走进了开着的门里,“别喊了,这里根本没人。”
“还不是我喊了你才知道没人!”洛薰在他背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霍破城回过头。
“没什么!”洛薰赶紧跟进去。
房子不大,只有一间,一张空无一物的床铺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摆了一张桌子,几把凳子,最角落里是一角冷冷的灶台。另一边的角落里放着一把长弓,几只羽箭,看样子像是猎人暂时的居所。
房子里虽然没人,也冷床冷灶的,但索性东西还齐全,霍破城很快在灶上找到了火镰子,又找到油灯。
“点灯。”霍破城把火镰子扔给洛薰,自己则去把行囊中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洛薰拿着火镰子发愁,这东西她一向用不来,硬着头皮试了试,一连七次都没打着。
就在洛薰跟火镰子战斗的时候,霍破城已经把东西都晾开了,见屋里这半天还是黑的,走过来一把夺过了火镰子,只打了一下就打着了。
豆粒般的光芒自油灯上亮起,顿时给小屋里增添了几分暖意。
“你在候府中到底是做什么的?”霍破城瞟了她一眼,“不会伺候沐浴、更衣也就罢了,连火镰子也用不来?”
“我……”洛薰一时语塞,转过头去哼哼,哼,谁会用你们这么老古董的东西,给你个打火机,我看你也不会用!
“我什么?”
“我,婢女……手笨。”洛薰只好说。
“手笨?哈哈,”霍破城突然笑了,“你会调药,怎么会手笨?”
“这……”
“好了,我也没说你一定要回答。”霍破城又淡淡地来了一句,“这一路,你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洛薰那个气啊,没让我回答你问什么问!
“去生火吧,既然有灶台,今晚正好可以吃点热的,也好把衣服烤一烤。”霍破城又发话了,边说边站起来准备除去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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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个题目很好玩,嘿嘿